豆花
也许,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深藏心底的回忆,像每天的日出日落,从不间断地伴随着我们每一天,呈现出朝阳夕落的美景,沉湎于我们内心,不论过了多久,都不舍得忘怀,迷醉其中。
于我而言,大概就是每天那一碗豆花的味道了……
爷爷奶奶还有姥姥的早逝,让他们在我的人生中并没有留下多少记忆。大概在一个三岁孩子的记忆里,唯独能够留下的就是奶奶绝食而去世的场景,且大都还是听大人们说起时,耳濡目染之中留下的回忆
而姥爷,一个经历过清朝末年、抗日战争,直到二十一世纪的老人;一个陪伴我十四年,对我关爱有加的老人;一个一生正直,善良为本的老人。却在我生命中一直不肯离去,即使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还依然牵挂着我,深深地留存在我的生命里。每当我遇到人生抉择,生命磨难亦或者犯下错误时,他的音容笑貌总会出现在我面前,给我莫大勇气,让我度过最艰难的历程……
还记得小时候,最开心之事莫过于赶大集,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吃上最爱的豆花和用稻草、树枝做火烙熟的小煎包
每次赶大集,小煎包的金黄色泽和那与众不同混着草木香、油香还有和着豆花的味道都会早早的勾起我的馋虫。这时,大集上琳琅满目的玩具和甜甜的小吃再也无法让我驻足--似乎再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吃上豆花和小煎包更美好的了。
往往在那个时候,姥爷都会慈爱的看着我那因为兴奋而发红的小脸,心领神会的牵着我的手,急匆匆的往煎包摊赶去,而我也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后,生怕走的慢了。如果去的晚了,又要等好长时间,这是幼小的我最无法容忍的事情了。
等赶到煎包摊,姥爷会用满是皱纹却异常有力的手递给小摊老板三块钱--豆花五毛钱一份,小煎包一块钱一份,一份12个。然后,我会在一张小桌旁满是兴奋且焦急的等着,恨不得马上就能吃到美食,而姥爷那划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则会露出浅浅的微笑,犹如大集旁边的小河流淌时轻轻荡出的波纹,然后伸出满是粗糙的手摸着我的小脑袋说:白急,白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等待总是令人难耐,却也会为美好到来时的幸福感做好铺垫。
而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似乎很快就能把枯燥的等待变成对这个世界好奇的探索,傻傻的等待可不是我的风格,那时我总是在姥爷的拦阻中,蹲在炉火旁边,看着柴伙一小堆一小堆的,被小摊老板送进用泥巴煳成的炉膛里,变成一簇簇炙热的火焰……而最令我期待的是小摊老板拿起小油壶一圈圈的给煎包浇上油的那一刻--那意味着马上出锅了!!!
等到这时,姥爷便弯下腰扯着我的小手把我摁到板凳上,把豆花盛好往里面加一点点熟酱油,放在我面前。而小摊老板的妻子也总会恰逢其时,端着香喷喷的小煎包,笑眯眯的摆放在我们面前的小四方桌上,临走时还不忘摸摸我的头:这个了子真么长的这么俊!
当然最开心的环节,莫过于开吃了!每每我吃到满头大汗,姥爷便拿着他那小手绢擦拭我额头上的汗水,而我总是不耐烦的一边用小手推掉,一边低着头吃着,生怕被打扰。金黄色泽的小煎包里包裹着油亮的小肉丸,和着纯白中透着酱油香的豆花,塞一口小煎包,吃一口豆花,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人间最美味的食物!
只是过了那么久,味道依然留存,却再也寻不见 当初的那份感觉。现在虽然每天依然能够吃到豆花,但小煎包的金黄色泽和那与众不同混着草木香、油香还有和着豆花的味道都荡然无存,就像现在每次回到老家赶大集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幸福一样。
还记得小时姥爷偏心的给我两块钱,只给姐姐两毛钱的场景
还记得姥爷拄着拐棍拉着我的手逛大街的场景
还记得卖菜时,因为找错钱,姥爷拄着拐棍追着人去给钱的场景
还记得姥爷微笑着摸着我的小脑袋,说以后一定要上大学,这样才能看遍全世界的场景
还记得姐姐没有考上高中,姥爷念叨我爸,让爸爸借钱也要送姐姐去上学的场景
还记得当兵时,我坐在姥爷床边,姥爷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问东问西的场景。只是那一次是最后一面……
还记得姥爷去世时,母亲虽瞒着我,而我在部队仿佛心有感应般,泪流满面的场景
自从姥爷离开,我再也没有吃到过小煎包和那独特宛如珍品般的味道,只是把一有机会就去吃豆花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自从姥爷离开,我没有去祭拜过,在别人看来许是不孝,可我心里明白,是我接受不了阴阳两隔,怕自己在他面前痛哭,让他看到我伤心的样子而心疼
可我知道,我会去祭拜他,而那个时候定然是我带着最好的自己去见他,让他看见我,长大了……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我会遵循着您的期盼,看遍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