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红火火过大年
上世纪八十年代,爷爷带领我们全家住进了老干局分配的家属院内,当时正值腊月,家家户户已经开始准备过年了。家属院座落在北洞渠沟口,院子里总共住着七八户人家,正对着的是县里唯一的一所中学。我们住进新家之前,母亲找来了手艺最好的木匠打了一套新家具,打家具用的木料都是老家院子里储藏多年的老榆木。我经常偷偷地钻进大衣柜里,躺在衣服堆上,关上柜门,想让大家找不到我,然后到处喊我的名字,但每次总是忘记把鞋子藏起来,三姐经常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也许其他人看见也装做没看见,只想让我多得意一会儿罢了。新家的一切都是干净明亮的,还记得大炕上铺了一块墨绿色的油布,上面是手绘的凤凰和牡丹花。窗户下面专门装了几块玻璃,白天拉开窗帘,阳光可以直接照到写字台上。靠墙摆放着一个高低柜,高低柜上放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母亲用深红色的平绒做了一个电视套,又在上面绣了几朵金色的喇叭花。高低柜对面是一对弹簧沙发,中间放了一个小茶几,茶几上还摆放了一个花瓶,花瓶里的塑料花是粉红色的,远远看去和真的一模一样。年画是窑洞里必不可少的装饰之一,记得有一幅年画上面画着杨开慧,那应该是根据毛主席的那首名为《蝶恋花·答李淑一》所画。
爷爷住的窑洞傍边搭了一间柴炭房,爷爷特意在柴炭房的横梁上挂了几只手工编制的篓篓,里面放了为过年准备的各种美食。有一种用小米熬制而成的“面糖”只有在大冬天才能吃到,因为这种糖受热受潮都会融化,所以,临近过年那会儿的气温刚好适合储存。爷爷经常去集市上买回来一大筐摆放整齐,用报纸盖好,挂在柴炭房的横梁上。我们几个嘴馋时告诉爷爷,他会平均分给我们一些解馋。这种糖粘性非常大,吃多了对牙齿绝对没有好处。过年的时候家里的糖果玲琅满目,我最喜欢吃的是牛奶糖,那时候的奶糖都是软的,价钱比其它的糖果要贵很多,由于我嘴馋,又加上牙齿不好,奶糖买回来是要给我和两个较小的姐姐平分开的,余下几颗奶奶会藏起来,等我哭个不停时拿出来救急。过年那一天全家都要开开心心,一定不可以大哭大闹。
红红红火火过大年新家收拾干净了就要开始做年茶饭了。大院里有一个伯伯叫五牛,是县里杀猪杀的最好的。从腊月初开始,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在大院外的垃圾台边上支起好大好大一口锅烧开水,磨杀猪刀,打架子准备杀猪了。猪好不好,有病没病,他一看就看出来了,病猪是决不让上杀猪台的,一般都交给了畜牧站处理。所以他家的猪肉大家都吃的放心。我家人多,爷爷亲自去农村选购回当年春季开始养大的公猪,也不能太肥,肥肉超过四指就会发腻。连夜拉回来,第二天一大早我刚睁开眼睛,杀好的猪肉已经摆在了厨房里,爷爷正用大斧头分割猪肉。炉火烧得很旺,放在炉子里的烙铁已经发红,猪头和猪蹄要用烙铁仔细烧祛肉皮上的杂毛,烙一下便会冒出来一股浓浓的白烟,还伴随着焦味儿。奶奶在大锅里烧了一锅开水,把分割好的五花肉切成大块煮进去,撒上香料,慢慢炖煮。再用事先准备好的蜂蜜加入白糖放在小铁锅里熬成糖浆,待肉汤熬出香味后把糖浆倒入给猪肉上色。过一会儿用筷子扎一下猪皮,只要筷子能扎进去,说明肉就煮熟了。捞出沥干,让它慢慢冷却。肉汤一点都不能浪费,一部分用来做丸子,一部分用来做饸饹。
红红红火火过大年腊月二十三,集市上开始卖花炮了。因为我年纪小,爸爸只给我买一些小甩炮或者是地老鼠之类的,那时候的鞭炮工制作,里面包一点点火药,捻子可以拔出来。三姐把几个没有捻子的小鞭炮中间掰开,对在一起,用火柴点燃,在火花的冲击下几个小炮仗会原地打转。电光炮,二踢脚,大型烟花爆竹,都要等到过大年的晚上由哥哥来放,我只能耐心地等待大年三十的到来。
红红红火火过大年延安人拜年都选在年前,正月里不出门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所以,赶在正月三十之前,该拜访的亲朋好友都要拜访一下。重要的长辈都是爷爷和爸爸去看望,剩下的亲戚就交给哥哥一一拜访了。我是极喜欢跟着大人们走亲戚的,尤其喜欢吃别人家做的饭菜,乡里人招待客人大都是荤汤饸饹。做年茶饭用过的肉汤是做饸饹必不可少的,缺了它再好的调味料也调不出“延长饸饹”的味道。而且每家每户做出的味道都不一样,我记忆最深的就是阿青老姑家的荞麦饸饹,尤其喜欢饸饹汤里的豆腐块,豆腐都是自家磨制的,味道很浓,吃在嘴里有种弹牙的感觉。最好能在她家过个夜,老姑会把她家里压箱底儿的好东西都翻出来给我们用,包括晚上盖的被子都是藏了很久从不让人碰的缎面棉被,盖在身上有股莫名的“香味”。睡在热热的炕头上,听她们拉家长,直到迷迷糊糊睡着。
红红红火火过大年准备好了年茶饭,拜完了亲戚朋友,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年三十终于盼来了。三十早上起来一家人都换上了新衣服,母亲还特意给我们姐妹几个买了鲜艳的红头巾,挨个儿梳洗整齐。对联都是爸爸写好的,贴对联自然是大姐和哥哥的事,我们三个小的只负责相互监督,不要捣乱就好了。早饭过后,爸爸负责写年夜饭的菜单,看看都有什么?
红烧鲤鱼(年年有鱼)
炖土鸡(吉祥如意)
大丰收 (五谷丰登)
蒸馒头 (蒸蒸日上)
炸油糕 (来年高升)
肉丸子 (团团圆圆)
红烧肉
酥鸡
酥排骨排骨
酱牛肉
清炖羊肉
小酥肉
沾水豆腐
干炸带鱼
蛋皮拌豆芽
炸虾片
蒜苔炒木耳
西红柿炒鸡蛋
酸白菜🥬
酸辣土豆丝
小米稠酒
这么多的菜要上桌,免不了一家人一起上手,热热闹闹,有说有笑,剥葱的剥葱,捣蒜的捣蒜,忙的不亦乐乎……
天渐渐黑了起来,吃饭前先放一通花炮,这时候家里所有人都穿上外套,围上围巾,站在院子里看热闹,评论一下今年的花炮。放完花炮,在爷爷奶奶的带领下,一家人依次入座,红红火火的年夜饭开始了!
红红红火火过大年正月初一,天不亮就被霹雳啪啦的鞭炮,包了硬币的饺子和没包硬币的饺子混在一起,不能露出破绽。放了开门炮,饺子也上桌了,长辈们已经准备好了红包,接红包时要说一句祝福的话,这一天谁吃的硬币多谁就是最有福气的......
红红红火火过大年如今,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网络时代的到来,越来越多的人渐渐忘记了年的味道,过年对于现在的孩子们来说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聚餐而已,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已经没有手机更能吸引他们。过年的气氛离我们越来越远,人情世故也开始慢慢淡泊。愿我的文章能让童年的记忆定格,唤醒我们内心深处那份纯真的情感。
元日
宋 · 王安石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红红红火火过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