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歌手成长记 第十章
我和林医生出来后没多久，林医生就离开了，临走时给我留了她的联系方式，让我有问题随时联系她。并告诉我说她会让护士中午时再来一趟，做好柳依依的护理工作。在这期间，要求我们稳定柳依依的情绪。
而我，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思考着这一切。眼下，倘若柳依依情绪稳定时，我们便能知道大致情况。而目前情况看，还不宜让警察介入，如果现在让警察介入，势必会影响到柳依依的静养。等柳依依伤好的差不多时，警察也方便调查。另外，那杜海的情况也是一个大问题，他目前还没有醒来，而他无疑知道更多事情，倘若他无法醒来，那一定会损失很多信息。这对小杨乃至柳依依都十分不利。眼下，只有企盼那杜海平安无事。
我正想着，小杨出来了，他喊我进去，我瞧他眼睛红肿，泪痕犹在，不禁一阵酸楚。但他的脸色却好了很多，有一种隐隐的幸福感。
当我进去后，我发现柳依依已经安静的躺了下来，她见我进来，用微弱的声音和我打招呼。我连忙让他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我问她，你现在好点了没，要不要我叫护士过来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小杨也连忙说：是呀，是呀，得清理一下伤口。
柳依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让小杨陪着他，而我去找护士。不一会，那护士便来了。她见柳依依情绪稳定了下来，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哎呀，总算消停了，你知不知道你那样激动，对你的伤没有好处，而且不好好治疗。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柳依依闭着眼睛，没有说话，那护士也没在意。便开始了工作。
我看到她先把柳依依头上的绷带慢慢解开，然后露出伤口，这伤口不小，在额头上方，明显又缝针的痕迹。只见她轻轻刮下旧药膏，又轻轻擦拭干净，又把新的药膏涂上，绑上了新的绷带。以后，她又同样把柳依依脖子上的绷带解开，我只看到一个不长的刀口，伤口已经结痂，没有缝针的痕迹，可怜刀口不深。那护士用同样的手段换了药后，便让我们出去。
原来，柳依依的身上还有很多伤痕，都需要护理，于是，我们只能再外面等待。心情不禁很沉重，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罪。但眼下她刚刚平静，我们也不敢马上询问。
王哥，过些天再问吧，先等她恢复一阵子。
是啊，不能再唤起她痛苦的回忆，你这几天多陪陪她吧。
一会，那护士出来了，和我们说了一点注意事项，便离开了。原来由于柳依依脖子受伤，东西难以下咽，只能输一些营养液以及极少的喝一些粥饭。
后来，我让小杨先照顾她，我去附近租了一间屋子，打算先住下来，好照顾柳依依。
此后的两天里，我就帮着小杨和柳依依跑跑腿。而小杨只是在柳依依身边陪着她。晚上，小杨也不离开，就在病房里陪床。这几日相处，柳依依也和我十分熟悉了，和我亲切的像一对兄妹。她心情放松了，恢复的很快，身体上的伤也渐渐好转，我们来后的第二天里，她已经被允许下地走动了。只是还不能去院子里，因为头上的的伤还没痊愈。但是，她有时还是会莫名其妙的恐惧，有时半夜突然会哭喊着从噩梦中惊醒，每次都需要小杨安抚很久才能安静。小杨问她情况，她却只是沉默不语，小杨怕影响他情绪，便不再多问。这期间，她问我们杜海的情况，小杨虽不乐意，但却不能过分表现不情愿。我们不敢告诉她真实的情况，怕她太激动。虽然至今不知道那杜海到底和她什么关系，但她似乎十分关系杜海。这一点倒让小杨十分生气。
其实杜海的情况很不好，我们来这里的第二天，他醒来一次，但很短暂，他精神十分萎靡，面色苍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他见到小杨，似乎像见到陌生人一样，既没有畏惧，也没有自责，小杨虽然十分恼火，但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也发作不起来。杜海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柳依依的状况，得知柳依依没有生命危险又恢复的不错时，他似乎很安心。他什么话都不愿意说，问什么他只是沉默，只是让小杨好好照顾柳依依。
我感到，他的情况十分不妙。他的情况确实不妙。
就在我们来这里的第三天晚上，他又醒来一次，他突然十分想见柳依依一次，那时，医生看的他的状况很不好，于是就和我们商量，想着让柳依依看他一下。可能会对他有些帮助。
小杨自是不乐意，他实在不想柳依依再和他有接触，但是，我却觉得那杜海十分可怜。医生对他的状况也无能为力，说是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看他自己了。他随时可能会死，而柳依依可能是他最后的亲人，试问，对一个将死的人，谁有忍心拒绝他的要求呢？
我劝了小杨一会，他虽然同意了，但却不想陪着柳依依过来，因为觉得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种情绪不知是嫉妒还是憎恨。我觉得这样也好，小杨年轻气盛，如果面对柳依依和杜海，很可能想起他们昔日给自己造成的伤害，倘若一时冲动，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于是，只有我陪着柳依依过去了。
柳依依知道要去见杜海，她心情也十分奇怪，期待中似乎也带着一些迟疑。但她终究还是去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病房，周边都是恐怖的白色。而杜海就躺在那狭小的病床上。面色苍白无一点血色，眼睛闭着，气息很微弱，各种导管还插在他的身上。屋子里没有其他的人，他孤独的躺在那里，十分孤独无助。
我扶着柳依依进去，她看到这种情形，突然质问我道：王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他，他还好吗，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说着，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她看着我，眼神咄咄逼人，但我从中，竟读出一种难言的苦涩。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有沉默着接受了她的责备。后来，她不再看我，而是看向杜海。她似乎十分痛苦，但却强忍着没有流出眼泪，只是轻轻唤了声：海哥，你醒着吗？语气十分的温柔。
听了呼唤，那杜海微微的睁开眼，费力的朝我们这里看了一眼，用极微弱的声音说道：
小妹，你来看我了。
他口中戴着氧气罩，若不是此刻晚上，而病房里寂静无声，我们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
柳依依却心头一凛，因为杜海已经好久不叫他小妹，而是随着众人叫她依依，而今，怎么突然又叫起小妹来？难道，他真的伤的如此厉害？柳依依不敢多想，只是慢慢的走到床边，她看着他，说道：
是，大哥，我来看你了，你好些么。语气更加颤抖。
听了这一声喊，我也是一惊，刚才还是海哥，怎么突然成大哥了。但我已不及细想，连忙给柳依依拿过一个椅子，扶她慢慢坐下。由于我担心她的身体，并没有出去，而是站在他旁边，随时打算扶着她。
只见那杜海强做了一个微笑，说道：大哥没事，你好些么。
谁知，那柳依依却再也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小妹，你不要哭，大哥没事，你忘了，大哥身体一直很好，多重的伤，都会好的。你以前就是这样爱哭鼻子，现在这么大了，还是这样吗？杜海断断续续的说了这许多话，已经累的喘息，但他还是强做着微笑。
不要骗我了，你不要再骗我了，你总是在骗我，难道我这么大了，你还要骗我？柳依依哭的更伤心了。
小妹，你长大了，变聪明了，大哥再也骗不了你了。是呀，大哥也觉得这次有点不太对，但大哥不怕，干大哥这一行，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你恨大哥吗？大哥骗了你，更瞒着你骗了你的男朋友。你恨大哥吗？
他似乎没有等柳依依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
是呀，你肯定恨大哥，大哥不该冒险做这次事，否则，你和小杨还会好好的，你也不会发现大哥在做种事事。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慢慢的成了个坏人。小妹，大哥对不起你。
他停住了，仿佛需要休息一下。
这时柳依依说道：你不要再说话了，你快不要再说话了。
杜海果然不在说话，但没过多久，他似乎又有了一些力气，说道：
小妹，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好好说说话了，自打我们离开那地方后，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说一次话了。那地方虽然痛苦，但也有我一生中最好的回忆。我今天才发现，那段日子，才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面容安详，而柳依依似乎也想起来什么。
小妹，你还记得那一片玉米地吗，我们经常躲在那里，我们还偷偷建了一个秘密基地，不让老坏蛋发现，那就像我们的家，只有在那里，我们既安心又快乐。
柳依依也被带入回忆中了
是呀，那真是快乐的地方，但是，每次从那里被老坏蛋抓出来，最受罪的总是你。那时我们胆小害怕，是你经常护着我们。老坏蛋用鞭子抽我们的时候，你总是护着我们…你背上的鞭痕也是最多的。大哥，你的背还疼吗？柳依依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
傻孩子，早就不疼了，那老坏蛋年纪也越来越大了，抽的鞭子也没力气，我觉得一点不疼呢。
你又在骗我，我们觉得疼，为什么你就不疼呢？
那是因为你们太小了，大哥那时又高又壮，挨那几下子，真的不疼呢。看到你们替我哭的那么伤心，我还好笑呢。他说着，又勉强做了一个笑容。
柳依依却一直流泪，从始至终，她一直流泪，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源源不断的泪水。
小妹，小时候你年龄最小，也最胆小，但你却最善良，大哥知道，我们兄妹几个，你最关心大哥。可是，大哥却害了你，大哥没有好好保护你，大哥…说着，他眼角已经淌出泪水。表情十分痛苦
快别说了，快不要说了，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命苦，谁也怨不得。
杜海却道：你别怪你二姐和三哥好吗？他们也是无心的，他们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结果，他们真的无心害你。
不怪，我不怪，我谁都不怪。柳依依情绪激动，用手捂着嘴，想要强抑哭声，她的身子颤颤巍巍，我只有扶着她。
小妹，我真怀念小时候的我们，虽然日子苦，又经常被老坏蛋欺负。但我们兄妹四个，却是心连心。而如今，我们来到了外面，却发现我们越来越疏远了，大家也都变了。小妹，就是你没变，一如既往的善良，一如既往的珍视我们的亲情。以前的我们总以为外面的世界是美好的，而真正经历一遭后，却发现并非我们所想的那样。如果再让我选择，我宁愿一辈子呆在那个偏僻的地方，一辈子和你们做兄弟姐妹，一辈子保护你们，单纯的度过一生。哪怕日子苦，哪怕受人欺负，也比被这花花绿绿的世界改造的面目全非强啊。
大哥，你也没变，我知道你的内心也没变。
小妹，你也不必安慰大哥了，大哥的心已经坏了。但你要相信，大哥对你们的亲情，可是一直没变的。大哥以前只想着好好照顾你们，想要找一个来钱快的方法，没想到却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小妹，大哥不怕死，大哥最怕的，是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们了。这几个人中，大哥最担心你，以后大哥不能保护你了。我看得出，小杨是个好人，大哥千不该万不该，居然算计了他。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大哥希望你和他解释解释，以后跟着他。
你不会死的，大哥，你不会死的。
那杜海却似乎没有听到，接着说道：小妹，我感觉，我们一家人，突然支离破碎了。我好心痛，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都怪大哥，或许一切事情，都是由我引起的。但大哥却无力挽救了。大哥希望你，希望你能找到你二姐和三哥。希望你能把这一家人再团结起来。希望你能带他们离开是非之地，找个地方，好好生存。你能答应大哥吗？
好，好，我答应你，我会找到他们。我会和他们好好生存。
小妹，大哥有你这样的妹子，这辈子也够了。小妹，大哥累了，你回去吧。再晚了，对你的身体也不好，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他闭上了，不再说话。他呼吸微弱，但面容却很安详。
大哥，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你累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柳依依这时身子很软，我不得不扶着她，她最后看了一眼杜海，这才离开。
作为整个会面的旁观者，我竟几次有落泪的冲动。我这才知道，原来柳依依和杜海竟是兄妹。而他们还有两个兄妹，那两个是谁？他们既是兄妹，但姓却不一样，难道是异性兄妹？他们必然经历了一个凄苦的童年，不然，如何能给他们如此强的亲情纽带。而且，还有他们这次的伤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他们的兄妹搞得鬼？不然为什么要柳依依原谅他们。这一切，我都很好奇。然而，我却不能马上问柳依依，此刻的她伤心过度，身子十分虚弱。我不能在奢求她把这一切都讲清楚。
我把她带回病房后，小杨看见她虚弱的样子，既担忧又生气，他担忧的是，柳依依的身体状况，生气却是对我，他怪我带柳依依过去。只见他把柳依依扶上病床，安慰她休息，等她睡去后，才和我出来谈话。
小杨先是责备了我几句，我解释道：
柳依依和杜海是兄妹，倘若你不许他们见面，杜海若真的就此死去，柳依依肯定会怪你一辈子。
什么？他们是兄妹？我早猜到小杨的反应。于是，把会面的情形自己自己的一些猜测和小杨说了一下。小杨听了后，也十分动容。
想必他们一定有难以言说的过去，不然也不会有如此的亲情。
你和我想的一样。
难道那杜海一步步走到现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要照顾他的这些弟妹？
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
这…这可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小杨也不禁感慨道。
哎…我只能深深地叹息。
眼下，本来是仇人，如今却对他升起了同情，本来我们打算报告周队长，但现在却又迟疑了。不觉得十分苦恼。
然而，我们很快便没有了这个苦恼，因为第二天，那杜海居然自己要求报警。
就在第二天早上，柳依依还没有醒来时，杜海就托人来找小杨，说想和他聊聊。小杨虽然不能完全原谅他，但现在的恨意却是没有了，反而生出了一种同情。于是，他也答应了。
小杨坐在杜海的床边，看到他的样子，不自觉也十分难过。以前还是生龙活虎的，没想到，转眼间就成了这个样子，难道真是恶人有恶报？但杜海也并非是十足的恶人，至少他对亲情也是十分的重视，想到这里，小杨又觉得，命运是否对他惩罚过重了。
他虽不再恨他，但却不知怎么开口。
杜海却说道：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眼下我也遭了了报应了。这是我应该的。他苦笑了一下竟然显得十分恐怖。
小杨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眼下，我想摆脱你两件事，第一，好好的对待依依，她并不知道我骗了你，她知道真相后，还和我大闹了一场。是我害了她。希望你能原谅她。现在，她又遭受了那种事，一定十分痛苦，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小杨还是没有说话，心里却早答应了。
杜海似乎也没等他回答，接着说：第二件事，我希望你帮我把警察叫来，不用多少人，一个就可以，我想交代一些事。
小杨听了这话，不觉很惊讶：你，你不是不愿叫警察吗？
是，开始时我的确不愿叫警察，干我们这种事的，谁愿意见警察呢。而且，依依和我呆在一起，倘若警察来了，一定会以为她是我的同伙。
那你现在怎么又
现在，我却想明白了，如果我交代清楚，以后很可能连累到你们。如果以后警察怀疑你们，那可没人给你正名了。而且，你之前也受过我的连累，警察想必还在怀疑你吧。
你还记得你连累我。小杨狠狠地说。
那杜海却似没听见，说道：拜托你了，今天就让他们来吧，我感觉自己，越来越没有精神了。
说完后，他又合上了眼睛。
小杨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他默默地走了出去，给周队长打了电话。同时，通知我带她去照顾柳依依。而他需要陪着周队长去问杜海话。
周队长来了后，看到杜海的样子，也叹了一口气。随后，才开始问一些情况。
那杜海最先证明了我们的无辜。这其实是周队长最不关心的。他最想知道的，是这个贩毒集团的消息。
说道这个，杜海开始时也不想多说，但周队长和小杨的劝说下，他才肯把他知道的说出来。但他却有一个要求，尽快解救杜博和黄霏霏。并尽可能让他们戴罪立功，减轻处罚。
此时的周队长急于知道消息，便答应了他。
杜海这才把他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原来他所跟的老板，的确是这组织的要人。这个贩毒组织实力很强，组织机构完善，从生产到销售，都有特定的人员来管理。整个组织分为生产部门和销售部门。生产部门只有一位负责人，全面负责毒品的生产，而销售部门下有多位负责人，他们分别负责某些区域。他们在每个城市都安排不同数量的人，然后他们在特定的时期，分发给一线的销售员。而杜海的老板，就是一个大区的负责人，他掌管着五个市，每个市里都有他的销售员，这些销售员一旦没有货，就会来这里找他拿货，而他总会派人和他们接头补给送货。杜海就是送货的人。小杨听了，想起之前张局长说的，想到果然是同一批人。
那周队长和杜海消息了解他老板的状况后才满意的离开。本来杜海也是需要逮捕的，但看到他的样子，周队长也没有提这个事。临走时，他对小杨说道：
这次你不但证明了你和柳依依的清白，还真的立了大功，我真要谢谢你呢。
小杨虽然很高兴，但看到杜海，心里却百味杂陈。周队长问他话的时候，他说的很吃力，说完就又闭起了眼。他似乎很累，似乎总想一睡不醒，他好像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坚持到现在只因又很多事需要交代。而今，他似乎没有什么要交代了，那么他会怎么样呢？小杨知道，他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常了，在一切都慢慢变好的时候，杜海却像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更让人伤感的是，他似乎期待着自己的凋零。难道他也觉得罪孽深重，竟想以死为自己洗脱罪名吗？而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然而，我却觉得更悲哀，因为当小杨和周队长问杜海话的时候，我却听柳依依讲了一个更让人悲伤的故事，让我更加了解了杜海这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