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雄鹰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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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鹰记

1）

这是第一次，巴特尔骑上牦牛参加叼羊比赛。

在帕米尔高原塔什库尔干的西部一座小村庄里，人们聚拢在山脚下的开阔处，摆上各色美食美酒，等待着比赛开始。一大群塔吉克族男人，从十几岁到七十几岁，都上场参赛，这是他们展现自己的骁勇、敏捷、机智和胆量的最好时机。另外，塔什库尔干县每年都要举行“塔吉克族肖贡巴哈尔节”活动，“肖贡巴哈尔”，塔吉克语的意思是“迎春”。过节这天恰是公历的春分，这天白天和黑夜一样长，塔吉克人将这一天看作是祝愿实现新的一年美好愿望的最佳时刻。在家里的墙壁上画上花纹或图案，以示吉祥；清扫院落、洗晒衣服被褥、墙壁撒面粉祈福、烤制馕饼，跟着“肖贡”（被推举的一位德高望重，领着大家去拜节的人）去各家拜节……，骑牦牛叼羊竞赛，成为“肖贡巴哈尔节”不能短少的活动项目。由于骑牦牛叼羊在海拔4000米左右的高原上进行，加上骑牦牛叼羊比骑马叼羊愈加剧烈、壮丽，愈加扣人心弦，愈加诱人，因而吸引着从国际各地前来观看竞赛的人们，盛况空前。巴特尔换上了鲜艳的新衣，牵着同样盛装打扮的牦牛步入赛场。

着节日盛装，精力旺盛的小伙子先吹响了鹰笛，妇女们跟着敲响了“瓦拉瓦拉赫克”手鼓，男人们纷纷起身，跳起了鹰舞。他们脚穿软帮平底高靴，身穿特制的鹰舞服，或拧腰躬身，双臂后举，伴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恍若雄鹰凌空翱翔或轻舞双臂，移步回首，如同机警的山鹰巡游在山间谷地;或双脚跺步，点头颌首比拟山鹰快活地嬉戏;或昂首挺胸，收臂按掌，同时踏步后转，酷似山鹰纵身飞向蓝天；忽而肩背近贴侧目相视，快步行走，又蓦地分开跃起，有如兔走鹰隼落，或由低到高拧身旋转比拟猎食，扶摇直上，有如凯旋归来。鹰是塔吉克族先民的图腾，塔吉克人视雄鹰为强者，是勇敢、正义的象征，他们观察鹰，模仿鹰，从鹰的各种矫健姿态中受到的启发，逐渐形成了塔吉克民族特殊的审美追求坚韧不拔的意志和一往无前的大无畏的民族精神。它已成为了一个民族的力量之源。在庆祝节日时或遇到喜庆的事，人们都会随兴起舞。

而鹰笛是最具塔吉克民族特色的乐器， 由鹰的翅骨精制而成。在塔吉克族的民间传说里，雄鹰感知生命将尽时，会向着太阳飞行，直至融化，所以在帕米尔高原上几乎见不到雄鹰的骨骼。人们敬佩雄鹰不畏死亡的勇毅，于是把鹰翅骨做成的鹰笛当成了最珍贵的乐器。吹响鹰笛，音色不比竹笛的灵秀缠绵、铜笛的浑厚深沉，但回荡在高原上、雪谷间的鹰笛声，如山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如鹰翅在高天轻拂过云端，自有它的壮怀激昂、 高远清越的卓然气韵。象征着塔吉克人与鹰的深情。

欢快的鹰舞之后，是争夺异常激烈的叼羊比赛。叼羊可以骑马，拼的是速度。但是在氧气稀薄的帕米尔高原，骑牦牛叼羊，选手们主要是凭智慧和勇敢取胜。

“巴特尔，加油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扎西尔，不知什么时候跑来了，挤在人群里给巴特尔助威。虽同龄，扎西尔的个头却比巴特尔高了小半个头，体格也大上一圈，脸蛋像满月一样圆，黝黑的肤色在阳光下泛着油亮亮的光。巴特尔总疑心他经常偷吃自家小店的零食。

听到扎西尔给自己加油，巴特尔不禁想起了一年前，扎西尔还揶揄他是“胆小鬼”。眼前又浮现出，他这一年来的变化以及同扎西尔建立的友谊。

2）

巴特尔的家就在帕米尔高原塔什库尔干的西部一座小村庄里。这片土地的平均海拔在 4500 米以上，与青藏高原相连，是距离蓝天最近的地方，因而世居此地的塔吉克族人又被称为“彩云上的人家”。“帕米尔”在塔吉克语里，即“世界屋脊”的意思。爷爷说，帕米尔高原古称不周山，从前，共工与颛顼争夺部落天帝之位，共工在大战中没有取得胜利，愤尔用头撞击不周山，支撑着天的柱子折断了，拴系着大地的绳索也断了。所以天向西北方向倾斜，日月、星辰都向西北方向移动了；大地的东南角塌陷了，所以江河积水泥沙都朝东南角流去了。在汉代时这里也被称为葱岭，因为高原高寒的山坡上遍地野生着一种沙葱，茎叶小而圆筒中空，形似杂草。野生沙葱如今也很常见，风味独特、可口，是当地人秋冬季爱腌渍的菜齑之一，巴特尔很喜欢就着馕吃。自汉丝绸之路起，这里就是东西方之间往来的必经之路。唐朝时，这里又有了新的名字-------帕米尔。 玄奘法师从天竺国取经归来，曾在塔什库尔干小住数日，并在他口述的《大唐西域记》中留有记载。

“唐僧取经路过的时候，说不定和徒弟们坐杏树下歇过脚，馋嘴的猪八戒还摘过树上的杏子吃呢。”在村头杏树王下玩耍时，偶尔巴特尔会冒出这样古怪的念头。从英文中“帕米尔高原”(The Pamirs)是一个复数；中文又名不周山：“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东西元素都揭示了这座高原独特的地理构造——帕米尔公认的有八个大帕，还有难以计数的众多小帕。一个“帕”便是一个以河谷为中心的小世界。巍峨连绵的雪山环抱中，一条发源于群山间的小河自西向东穿过平阔的谷地，村庄就坐落在河流的南岸。村庄不大，只有二三十户，分布零零散散的，土黄色的房屋和石头院墙这儿一座那儿一座，掩映在枯灰色的树枝间。树木多为杏树，也有一些柳树等杂树。但在村庄的西边，却有一排整齐的带有院落的民居，是国家的精准扶贫项目，为了改善村民的住宿条件新盖的 “安置房”，浅黄的墙色和雪山的皑皑白雪相比，显得格外有暖意。巴特尔家、扎西尔家等多数村民都搬进了宽敞的新居。

村庄虽然偏远，但是并不闭塞---出村的那条石子路，连接的是山脚下一条褐色的“长带子”----314国道。向东向西通向县城、喀什、乌鲁木齐等繁华城市，而朝向国境一端，则是通往几十公里外中巴边境的红其拉甫口，有着著名的“冰山上的来客”之称。由于自然环境艰苦，人们习惯用牦牛作为运输工具。牦牛是高寒地区特有的牛种，能耐零下四十摄氏度左右的严寒，善走险路陡坡、雪山沼泽，有“高原之舟”的美誉。塔吉克族人几乎家家都有牦牛，巴特尔家也养了几十头牦牛。

3）

肖贡巴哈尔节过后，就意味着春天回来了，田里又该忙活起来了，高原上气候寒冷，冬季河流、山水冰结，春季如不破冰引水入渠，灌溉耕地，人们便无法开耕播种。为此而欢庆的节日叫引水节，塔吉克语称引水节为"孜瓦尔"。破冰引水之前，全村的人都要做一些准备工作：男人们检修砸冰的工具，还要到引水点在冰雪上 撒些土，深色土吸收的阳光热量能加快冰层的融化；女人们忙着烤制三块直径足有半米的大馕饼，节日那天一块留在家里，另两块带到引水工地上食用。

爷爷作为“米拉甫”（水官），（水官是村里推举的，一般是德高望重、有农事经验的老农民，节日的一切活动，都由他来安排。）时刻关注着气象的变化：观察气温、湿度、风向、杏树抽芽和花苞的变化……,以确定引水节的日期。

在巴特尔的期盼中，引水节来临了。全村的男女老少几乎都出动了。虽然是去干活，但大家都穿着民族特色的新衣服：男人们头戴黑羔皮做的圆帽，身穿棉或皮的袷袢，脚蹬紫红色皮靴，个个精神抖擞如山峰般挺拔；女人们的衣着更明艳靓丽， 绣工精美的帽子，随风轻飏的白色、红色或黄色的长披巾，领口、袖口和裙边上绣着美丽花纹的衣 裙， 让她们如一朵朵流动的花朵。与簇新的衣服相比，喜气洋洋的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仿佛万紫千红的春天已在一双双或碧蓝或灰褐色的眼眸中了。人们按照事先的分工分成两拨，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骑着马，跟着巴特尔爸爸去山上砸冰引水， 其他的人跟着爷爷， 沿着水渠清理淤泥，疏通渠道。巴特尔被爸爸搂着，坐在马上。父子俩的眉眼很像，高鼻梁深眼窝，面庞轮廓如山峰般 立体。 只是爸爸的肤色比阿布都黝黑，那是常年强烈的紫外线照射的缘故。对于巴特尔的随行， 没人觉得奇怪 —— 不出意外的话， 聪明伶俐的巴特尔就是未来的水官嘛！

“巴特尔， 等我的阿飞孜尔兄弟老了， 就该你接班当水官了。” 同行的阿拉瓦开玩笑说。 阿拉瓦在村里开了家小百货店，为人和善，爱开玩笑。他的妻子热那汗同样待人热情，爱 说爱笑。 这个问题巴特尔从没有认真想过。他没有接话而是问道“扎西尔怎么没有一起来？“

“哈哈，他和他那只小懒猫还在被窝里睡大觉呢“阿拉瓦爽朗大笑道。并不介意自揭“家丑”一样。

边走边笑，一行人很快到了取水点。巴特尔和扎西尔玩得并不好，但是也不坏，就是扎西尔嘴太碎，老爱呛巴特尔是“胆小鬼“。

“真的是“胆小鬼”吗？巴特尔一时有点分神，抬头一看，巍峨的雪线之下是一片砾石层，放眼望去有一片闪烁的亮点，在砾石的间隙，不断被阳光融化的冰雪正慢慢渗流，合奏成一片细密的沙沙声音。村民叔叔们和爸爸正砸着冰块，开始有双手可掬的细流，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水洼。水争先恐后地奔向谷地，逐渐有了声势，有了流速和明朗的水声。另一边的龙吉克正挥动锹镐疏通着渠道。他的女儿五岁半的小丹姆，大眼睛如深潭一样幽蓝，眼睫毛如杏花蕊一样纤长，巴特尔的妈妈夸她是塔吉克人的“白雪公主”。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下，冰冷清亮的水流成功引入到水渠里，一开始流速缓慢，似小心翼 翼地在探路， 随着渠道的疏浚和更多冰水的涌入，流速也渐快了起来，从涓涓细流变成了潺潺溪流。 太阳快升到头顶时，相向奋战的两群人终于会合了， “水来啦！ ” “水引来啦！” ……村民 们奔走相告， 人人欢呼雀跃。

“爷爷， 水引下来了！”激动的巴特尔一头扑到爷爷怀里说。

“山是帕米尔的骨骼和肌肉，雪山上的水就是我们塔吉克人流淌的血液哩。”爷爷面朝着雪山，庄重地说。

所有人都围拢过来后， 妇人们拿出餐布铺在地上， 把带着的大馕用小刀横竖切成小块，

放在盘子里端给每一个辛勤劳作的人。巴特尔和一些孩子穿行其中，当作“服务员“，端递着盘子。人们说说笑笑，谈论着接下的“播种节”。

年轻的小子和姑娘在渠边相互撩水嬉闹，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接着，小伙子吹响了鹰笛，妇女们也敲响了手鼓，男人们率先跳起了鹰舞，歌声随之而起，庆祝引水成功。从山上骑马回来的小伙子放下手中工具，又开始了赛马、牦牛叼羊，真热闹，这里一下子沸腾了，人们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之中。

4）

播种节后，村民们的身影开始活跃在田间地头，耕地、播种、灌溉，挥洒着勤劳的汗水，满怀着丰收的期待！

大人们在田间忙碌，放假归来的孩子，聚集在村头的杏树下。

“巴特尔，敢和我们去挖宝石吗？哼哼！”扎西尔，远远地冲巴特尔喊道。别看扎西岁数不大，却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大嗓门的‘小调皮鬼’，上树下河样样利索。巴特尔则文静得多，爸妈也为他胆子不够大而有焦虑，爷爷敲着旱烟袋，眼睛出神望向蔚蓝的天空。雪山之颠，划过一道黑色的影子，爷爷边吸着旱烟边说：“是雄鹰总会翱翔，我们塔吉克族人是鹰的传人，我们的小巴特尔是雄鹰的孩子，长大了也会飞翔哩”“巴特尔这个时候，也总是亲昵的依偎到爷爷怀里------遥想着雄鹰的梦。

河滩上密布形状各异的石头，是夏季山洪暴发时冲刷下来的，溜圆的、鹅卵形的……密密匝匝地铺满了河滩，一直延展到草地上。被石头压住的地方，草就难长出来了，时间久了渐变成了裸石带，寸草不生。传说乱石里藏有狗头金和宝石，信以为真的孩子们在河滩玩耍时会四处乱翻，期冀这份幸运能降临到自己头上。偶尔找到几块熠熠闪光的石英石， 孩子们就像寻到了宝贝似的欢呼雀跃着。 他们还学着大人，会顺手把石头垒到一起，这样被压的地方青草就能重新长出来了。石头不能扔到河里，会阻塞河道， 影响来年的泄洪。

杏树王下，传来一阵喧闹奔腾的欢呼，“去挖宝石咯”。是一群孩子在玩闹，个头高矮不一，有六七个。

扎西尔占据了河滩上最好的位置，巴特尔不想和他争地盘，就沿着河滩边沿翻找。他看到了一块馕一样的扁圆黄石，随手翻开不由得失声惊叫，一蹦三尺高，原来黄石头下躲着一只黑乎乎的蝎子。 黑蝎子很大， 有巴特尔的手掌长， 正在休息的它忽然被打扰了很气恼，张开双螯高竖着尾刺， 一副气势汹汹恫吓的架势。 “巴特尔哥哥， 你找到了宝石了吗？ ” 附近的小扎伊娜会错了意，跑过来看，以为他 发现了宝石。 “别……别靠近！ 蝎子会蛰到你的。 ” 巴特尔忙伸手拦住，惊慌之下说话也有些结巴了。小扎伊娜一听停住了脚步，远远地踮着脚尖抻着脖子打量，“它真凶呀！”她背起双手，生怕被蝎子蛰到一样。

“多大的蝎子？ ” 扎西尔闻声兴冲冲跑了过来。别的孩子也跟着围拢过来。

“ 真是个胆小鬼！叫这么大声， 我还以为多大的蝎子哩。 ” 等看清了蝎子的个头， 扎西不屑地撇着嘴说。

“我不是胆小鬼！”巴特尔不服气地反驳。

“你就是胆小鬼！”扎西尔的语气咄咄逼人。

“ 我不是胆小鬼！我爷爷说“我们塔吉克人是鹰的传人，我是雄鹰的孩子”巴特尔急急地辩解道。

“哈哈，雄鹰，可你那只是小毛毛球呀”扎西不会放过还击的机会，弯着右食指在肉嘟嘟的腮帮子上用力划了好几下。“巴特尔连虫子都害怕，长大了多半是只绕着墙根刨食吃的小公 鸡。” 他说着 把右手搁在嘴前蜷成鸡嘴状，另一只手箕张开放在圆滚滚的屁股后当鸡尾，还学着小鸡啄食的样子一点一啄的。

没有孩子愿意被打上“胆小鬼”的标签，巴特尔脸涨得通红，胸膛也起伏起来“你是想打架吗”巴特尔捏紧拳头道。

“蝎子跑了！”小扎伊娜忽然喊道。可是没人理睬她。那只走运的黑蝎子高竖的尾刺像打了胜仗的旗帜，从容地爬进旁边的 草丛里， 逃之夭夭了。羞恼、 愤怒……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巴特尔的内心翻腾，但他并没有动手。说到打架巴特尔不禁心虚了：他从没和谁打过架，因为爷爷和爸爸都不让。蝎子跑了，孩子们又嘻嘻闹闹地散开了。巴特尔，默默地蹲在河床旁，掬一捧水，弄碎了雪山的倒影…….

高原村落的时光，纯净而悠长，日月星辰轮转间，时间像捧在手中的河水，悄无声息地从指缝间流走。------巴特尔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照料下，健康地成长着，妈妈用红色的玫瑰，唱着塔吉克民歌，把了无喧嚣的日子过得活色生香。

5）

杏花开败了，结了一树豌豆大的青杏子，几枚青涩的小杏藏在枝叶下探头探脑。

田地也像变戏法似的从苍凉的土黄色，被生机勃勃的绿色取代，小麦、青稞、豌豆等庄稼陆续出苗了。村民们就要转去夏牧场了。巴特尔的爷爷和爸爸经过商量：爸爸作为一名护边员，从小在牧区长大，熟悉边境地形，精通骑射，擅长养马、养牦牛，去高山边境巡逻驻勤、做向导，与常年驻守在边境的民警一起守卫国境线。先由爷爷去高山夏牧场，爸爸驻勤期满调休后再接替爷爷。爷爷和爸爸都是边防员，巴特尔，很小的时候就听爷爷和爸爸讲诉的边防员的故事。爸爸曾非常严肃地告诉他，当一名护边员可不是好玩的事，不仅需要很强的责任感、爱国心、勇敢心，还需要时刻保持鹰一般的警惕，需要具备很强的观察能力。日常工作的内容有很多，并且非常重要，比如：要认识并贯彻执行安全方针，做好日常巡视和防火、防破坏、防偷渡、防刺探等工作；还要每周定期巡视个人负责的区域，积极配合相关工作人员进行巡视检查等，发现异常情况时，需及时通知相关负责人并做好记录；在巡查中还要深入到高山谷地，如果发现受困群众、牛羊，要积极营救、汇报；如果发现非法施工或危及公共安全的行为，也要立即禁止，有必要时，还要动用武力将破坏人员扭送到派出所。

巴特尔一听，觉得护边员的工作还真是不好干，但是爷爷、爸爸都非常热爱这份工作，在巴特尔小小的心里，也种下了一颗爱国、勇敢的种子。他也要像爷爷、爸爸、雄鹰那样，自己绝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巴特尔决定自己练胆量、练力量、练习骑牦牛，十一岁的巴特尔即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成人礼，就是肖贡巴哈尔节举办的叼羊比赛，那是他作为塔吉克男孩长大的标志，他要好好表现。反正以前他也跟爸爸学过，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去请龙吉克叔叔。

打定主意后，巴特尔开始了他的“雄鹰计划”。

巴特尔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在心里琢磨着：扎西尔笑话他是“胆小鬼”。奶奶也说过自己晚上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吗，夜里睡觉需要开着灯吗。那就先从这里开始。这点上，他甚至比不上小扎伊娜，别看它只是个女孩子，胆子比他大多了，连让巴特尔恶心的毛毛虫，她都敢扒拉起来。

巴特尔暗下决心 ，要偷偷训练胆量，让自己胆大起来。从他的卧室到卫生间，隔着宽敞的客厅。 白天 巴特尔当然不害怕，但到了晚上熄灯后，熟悉温馨的客厅骤然变得陌生阴森，也总是怀疑座椅背后藏 有鬼怪，而斜对面的卫 生间更是黑洞洞的， 像个怪兽出没的无底洞，一旦走进去就会被无声无息地吞噬掉。有一次，他还看到卫生间里闪出一道蓝光，吓得哇的哭了。虽然妈妈给他解开了谜底，那是他白天落在卫生间的一颗蓝色水晶球，折射的月光而已。打那以后，卫生间在夜里也亮着灯。巴特尔才不那么害怕了。

巴特尔决定先把卫生间晚上的灯关掉，强迫自己摆脱对灯光的依赖。他想好了，关了卫生间的灯就跑回卧室。他拉开门，像只狸花猫似的轻手轻脚穿过客厅。边走边四下张望，椅子后、桌子下，灯的开关“啪嗒 ” 一声轻响， 他的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像坠进了暗黑无边的深渊。他的心猛地一沉，心跳迅速加快，也说不清有没有害怕。他使劲眨巴着眼睛， 眼前从漆黑一片到灰蒙蒙的， 能看见客 厅里桌椅模糊的轮廓了。虽然不过几秒，但巴特尔觉得得有一年那么漫长。他不敢回头看，撒腿就跑，如惊马般冲进卧室， 然后 “ 哐 ” 地猛关上门， 再躲进被窝里去。眼睛死死盯着卧室的门，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但他完全感觉不到。 终于躺回床上， 巴特尔莫名地兴奋， 觉得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很快就睡着了。“黑灯行动 ” 巴特尔又尝试了几次，一切很顺利，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怎么在乎卫生间有 没有亮着灯了。妈妈和奶奶一点儿没发觉，巴特尔不禁有些得意，似乎他在进行一项非常伟大的秘密计划。

这天，孩子们又在杏树王下玩耍，夕阳里的杏树王满树金黄，熠熠闪光。树上的杏子早已不见了，村里杏树多的是，熟透了被摘了吃了，或则鸟啄了吃了，更多的是自己掉落了，又回到土地，滋养着杏树王。

“蜘…蜘蛛…大蜘蛛” 一声尖叫。小扎伊娜指着扎西尔的头，仿佛见了可怕的怪兽，眼孔瞬即瞪得老大，呼的一下就跑开了。

就见一只杏核大的灰蜘蛛从一根枝条上垂落而下，落在扎西尔头上。灰蜘蛛，步履蠕蠕而行，如此大的个头，孩子都没见过，吓得一哄而散，躲得远远的，只有巴特尔没有跑。”

扎西尔别动，蜘蛛在你头上呢。”

扎西尔僵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有多大啊” 扎西尔竭力表现得不胆小，可急促的呼吸，出卖了他，他的右鼻孔冒出了一个很久没有冒出的“大大大”的泡泡。

“这么大” 巴特尔握了握拳头比划道。

“巴特尔，快…..快赶走它”扎西尔央求道。似乎他也觉得希望渺茫，快要哭的样子。

巴特尔 果然转身就走了。“巴特尔别走” 扎西尔真的要哭了。

接下来的事情，让扎西尔和孩子们都惊呆了，巴特尔又回来了，巴特尔找到一根树枝，干净利落地把灰蜘蛛挑落在地，蜘蛛很快就蹿进枯叶丛里不见了。

“ 你不怕吗？” 心有余悸的小扎伊娜缩着脖子问。

“塔吉克族是鹰的传人，我是雄鹰的孩子，我不怕。”巴特尔自信地说。

“巴特尔，我再也不会喊你‘胆小鬼’了。” 扎西尔扑过来，抱住了巴特尔。

“啾--啾---”

空中传来几声响遏行云的高亢鸣叫，孩子们纷纷仰脸朝天上看，一只鹰在蓝天白云间盘旋。阳光穿透杏树王快要落尽黄叶的树枝，在巴特尔和扎西尔的脸上投下斑驳的树影，他俩的眼睛里闪烁着仰慕的光芒。

夕阳的光辉漫泄而下，满怀柔情地笼罩着高原，与皓月冰川遥相辉 映。孩子们的身上也笼罩上一层光辉，他们的双眸如星星般璀璨，一种天然的原始美。金色的九月就要到了，巴特尔也即将迎来他十二岁的成人礼。

像雄鹰一样参加牦牛叼羊比赛的想法是一粒种子，在巴特尔的心里落地生根，悄然生长。爸爸看过的一本书上曾经说过，一个人的胆量是可以训练的。爸爸懂的知识那么多，那么勇敢， 自然不会骗人的。

“ 呼日娜，是真的吗？巴特尔要参加叼羊比赛？”奶奶听到这个消息，吃惊地问。

“妈妈，巴特尔是这么说的”

“孩子只是随口说说吧。”

“我看他是说真的”

“这可是件好事。”从牧场接班回来的爷爷欣慰地捋着胡子说。

“什么好事呀！ ” 奶奶不满地瞟了爷爷一眼， “牦牛叼羊多危险呀，我听说每年都有骑手从牦牛上摔下来。”

“总是母鸡护小鸡似的把他保护在翅膀下， 他永远也成为不了一只雄鹰， 飞上天去。 ”爷爷说。

“巴特尔还小呢， 他早晚会成为雄鹰的， 我一点不怀疑。 ” 奶奶心疼孙子， 不愿嘴上示 弱。

“奶奶， 还是随巴特尔的心愿吧。这对他也是一个锻炼，明年也是巴特尔的成人礼年了，巴特尔在骑牦牛的时候，他爸爸会在一旁保护他的”妈妈劝慰道。

高原的冬季严寒、漫长，最爱光顾高原的，是刺骨的西北风、沙尘和晶莹的雪花，横冲直撞地充斥在天地间。

十二月底，新年初的时候，连着下了两场暴雪，积雪的厚度都快要把牦牛棚的栅栏埋没了。为了让巴特尔能应对各种状况，爸爸还和巴特尔一起每天给牦牛喂食草料，伴着扬沙浮尘和冰雪，十级大风足以把孩童刮得飞起来。从仓房抱来草料的巴特尔深一脚浅一脚一步步摸索着朝前走，尽力保持着平衡，牦牛脾气倔强，性情暴烈，难以驯服，爸爸给巴特尔物色了一只温顺的牦牛让巴特尔练习和喂养、培养感情。

第二天，阳光普照，天空蓝得像一张彩色的卡纸，没有一丝云。明亮的太阳照在漫山的白雪上，犹如银白色的大海，波涛起伏，煞是好看。刚吃过热气腾腾的早餐，巴特尔坐不住了，他和父亲一起，清除棚顶的积雪，防止积雪将棚顶压塌，之后又开始检查圈舍的围墙栅栏是否坚固。父子俩一边干活，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爸爸，你第一次参加牦牛叼羊比赛，害怕吗？”

“牦牛叼羊比赛贵在勇气和智慧，第一次参赛，虽然体格小，但是也有机敏灵活的优势”爸爸语重心长地说。

巴特尔，忽然就懂了。爸爸那每一次的牦牛叼羊比赛时，他都是爬高窜下，跟前跑后，那一声声给爸爸呐喊助威里，仿佛自己也成了尘士飞扬中的一名勇士。

“巴特尔，加油啊！”是扎西尔的声音。

“巴特尔，加油啊！”是爸爸的声音。

这是第一次，巴特尔骑上牦牛参加叼羊比赛。尘士飞扬中巴特尔真的成为了一名勇士，敏捷似雄鹰，绽放着自信、勇敢的光芒。

在十二岁的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