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情,说说爱

李昔南札记——一个半死之人的悲哀

2017-11-11  本文已影响0人  重行行Frank
愿你保佑我忘记哀伤

这几年年岁渐长,半夜从梦中惊醒竟以为她还睡在身边。她的手总是冷的,和她这个人一样。还是经常看照片,因为怕忘了她的模样。

我这一生都没明白爱是什么,应该是很美又很简单的东西吧。正如那诗写的,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所以她死了那么多年我依然念着她。

她应该是我在这世间做的一场迷离大梦,或许到死都难再醒来。

第一次认识她实在公司举办的年会上。主编请了几位签约作家,她在其中。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面部轮廓分明眼神犀利,衣服是仿中世纪的款式,和周围人很不一样,在人群中显得扎眼。我便知道她是那个深居简出文字风格瑰诡的岑森。她一个人靠着墙喝红酒,姿势洒脱不羁。我后来向她说起对她的印象,说他她是个剑走偏锋的人,招招致命,像个濒临死亡的天使。那时她很认真地对上我的眼睛,说,或许你的评价是这些年里我听到的最准确的一个。我却对她这句话难过很久。每每想起,总有微弱的窒息感。

她说,我是懂她的人,像血肉联接的另一个自己。那时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我以朋友的名义陪伴了她三年多。期间她谈过两场恋爱,伤人也自伤,丢兵卸甲体无完肤。她常来我住处休整,在沙发上盘着腿面无表情地流泪。她从不掩饰她的泪水。她说,我们一生中,能被允许看到自己软弱和羞耻的人又能有几个。他有时也会让我坐在她身边抱着我哭。我发不出声音,只能抱紧她。

三年后九月十七号晚上,她叫我和她去河边散步。她一个人低头走在前面,嘴里轻声哼着歌,我便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河边离市区远,但仍能看得见微弱的灯光。我看见风把她的短发吹得飞起来,衣服也吹的鼓鼓的。那时我想,要是可以,在她身后这么走一辈子也是好的。虽说是流亡者的悲剧姿态,但她离我很近,在一个不能及却触手可及的前方。

她走了一会儿突然站定,转过身等我走近。待我看清她的眼睛时,她同我说,我们在一起。我抱她抱得那样紧,像是抱住了死亡。那晚我们在一起,我看到她眼角溢出的泪。那泪水似是流进了虚空,有着和她来路不明的过往一样神秘的光华。而我被汹涌而至的快乐和痛苦溺毙了。

到了和她在一起的第二年清明节,她终于向我说起有关她父亲的事。那些在她心里埋藏太久的事,慢慢变成她质地里无情而妖娆的部分。往事带给她的终究还是挣扎。

她一直爱他的父亲,曾爱得天昏地暗无力抽身。她说,她父亲曾拉着她的手和她逛街,在她十七岁时。她说,她曾看见父亲哭泣,在她和一个大她三岁的男子恋爱、被父亲得知后。他说父亲曾微笑看着她好久,那种眼神她在那个男子眼里同样见过。后来他的父亲在去找她的路上因飞机失事而丧生。

她说她几乎花了两年的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两年啊,对一个写作者来说极为漫长。但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她后来爱上的人都带着他父亲的影子。然后她看着我,对我说,我是最像他的。眉眼像他,身上的气味像他,走路姿势也像他。但我比他懂她。我感到深深的悲戚,不是因为她爱上我的理由仅仅因为我像他的父亲,而是因为她无论怎样努力也找不回她爱的人了。她吞下苦果,却甘之如饴。

后来她嫁给我,我照顾她。她却再也没和我提起她的父亲。可能他已经彻底把我当做她的父亲了,也可能最终她也是知道了人生几番新,梦里几番哀的无奈处境。

我们有了一个女儿,她给她取名立沙。李立沙。取名字那天晚上她坐在婴儿床边看她,我拿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坐在她身边。她的眼睛忽明忽暗,似是有泪。她开口道,叫立沙吧。人生不过是在沙丘上建城堡,似梦似幻,也没个尽头。我说好。

那天晚上我在黑暗里听见她微弱的啜泣。她窝在我怀里轻轻地哭。我感觉她累了,活累了。我和她还是朋友时,她曾和我讲,她不想和生活一起生活。她不惜命。后来我知道,我果真想对了。

她开始高强度工作,以前三年两本书,现在一年一本还翻译一本。她越来越沉默,不同我交谈。丽立沙的性格随后他影响倒是稳重许多。立沙五岁那年春天,她忽然说要出门旅游,我便让她去了。后来日本政府发来邮信,说在吉野山下发现作家岑森的尸体。

她在吉野山自杀了。

她父亲给她的最后一张明信片曾写,吉野山的樱花很美,等我带你去看。

当有一天我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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