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虫记
我是个二十五岁的软件程序员,人称码农。我经常把自己当成一个作家,因为我和作家一样,整天坐在家里,对着键盘打字。只不过作家写的是文字,我写的是自己都看不懂的天书。比如我要写一个APP的服务器程序,就要先去找一堆开源代码——它们就像是烹饪用的各种食材;然后我把这些食材按照所学的知识分类摆放,修改一些参数;最后点击运行,状态栏立刻显示出1523个错误,也就是bug。Bug是代码田野上的蝗虫,而码农的工作就是把这些蝗虫杀光——动作要快,否则蝗虫会很快交配,把受精卵排在田野里。然后等你下次再点击运行,又会是一千个新的Bug。
那天我正坐在家中,幻想自己头戴防护帽,身穿束口塑料衣,脚踩一双胶皮靴,口鼻上扣了一副防毒面具——这东西让我呼吸不畅,而实际情况是我已经一天没有开窗户散味儿了,屋里充满了油烟、鞋袜、裤裆的混合气味。我举着液体杀虫剂的喷头,穿过了黄绿色的麦田,小麦是初春的嫩绿色,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黄褐色的蝗虫。它们大口的嚼着麦叶,个个都吃的大腹便便,想飞但是飞不起来。只能用两条粗壮的后腿在田垄间来回穿梭,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这声音让我胃里翻涌,而实际情况是两只肥圆的南部蟑螂正在我身后地板上的塑料袋里蹦跶。塑料袋里装着我昨晚买的薯条,还未拆封,所以我拒绝理会这两只蟑螂,寄希望于它们觅食无果然后自行离开。
我举起喷头,杀虫剂就像不要钱似的狠命喷向这群令人作呕的生物。或许是因为在幻想中,杀虫剂效果显著,蝗虫随着水雾喷过都扑簌簌地从麦秆上掉下去。我踩着它们厚厚的尸体前进,一路发出“嘎吱吱”的虫尸爆裂的声音。时间一长,我不满足于杀虫的乐趣,开始针对性地灭虫:我寻找藏在麦叶内侧正在交配的蝗虫,它们小的趴在大的背上,两只一齐抖动,显示出很销魂的样子——销魂过后,雌的会三下五除二把雄的吃掉。雄蝗虫块头较小,只好束手毙命,这就是所谓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
我不会便宜了这对狗男女,不等它们销魂完毕,就用喷头对准给它们洗个淋浴。然后这对蝗虫就黏在了一起,那姿势真像是《失乐园》里服毒自杀的一对情人,临死前还要赤身裸体缠在一起,任谁也分不开它俩。于是我感到很满意,起身正要寻找下一对苟且的蝗虫夫妇。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众所周知,田野上是不会有门的,除非是楚门。因此我怀疑是现实世界在召唤我了,迟疑了一下,门又被敲响了。听声音透着急促,是经典的“4-4-2”节奏,于是我摘下耳机,顺手按下ctrl+s,起身去开门。
因为是“4-4-2”的敲门节奏,所以我只开了一个小缝,向外一看,是两个穿蓝色警衫的男人。
我不知道该打开门还是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便愣在那儿了。高个子的警察看我鬼鬼祟祟,屋子里光线昏暗,便一个箭步推门冲进我的房间。这个时候我意识到,不看猫眼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恶习,没有之一。
一个高个子警察和一个矮个瘦警察冲进了我的房间——不管他们是不是真警察,我的命运都已经掌握在他们手中了,在这种情况下,相信他们是真的总比不是好。
瘦子捂着鼻子在屋子里扫视,时不时翻一翻我的床铺、桌面、书柜。高个警察把我控制在角落里,和我说话。他问我,你叫老七?我听到的却是:大胆刁民,还不报上你的姓名来!于是我说,小人就是老七,请大人饶命!高个警察好像要笑却又忍住了,他又问,我们接到市民举报,现在需要你配合调查。我听到的却是:大胆刁民,胆敢串通山贼,谋财害命,还不从实招来!于是我说,小的奉公守法,踏实本分,请大人明鉴!矮瘦子把我房间的窗帘拉开,顿时阳光射入房间刺得我睁不开眼睛。他又把我的窗户打开,顿时早晨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我的鼻子舒服了很多,心里奇怪为什么我早没有想到打开窗户呢?大概是忙于杀虫无暇开窗。
高个子警察又说,昨晚到今天早上有17位市民电话举报,说你非法拘禁未成年人并且迫使受害者欲跳楼逃生,有没有这回事?我心想,完了,这下全完了!光这两项罪名就够我坐一辈子黑牢,沦为那些性饥渴的强奸犯们的泄欲工具了。虽然我其貌不扬,但是对我的屁股却很有自信,我常年坐在圈椅里敲代码,屁股早就肥的像两块肉松面包一样。除了起过一次皮疹,大部分时间它都光滑的像是浴室瓷砖——这种屁股在监狱里绝对是抢手货,即使我穿上三层囚裤,整天提着括约肌走路也掩盖不住我的大屁股。我心想完了,但是转念一想,我没有非法拘禁未成年人呀!我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居然还有人怀疑我藏了个未成年人玩变态恋童?还有没有天理了!这帮警察纯属放他娘的狗屁!于是我说:
“小的冤枉啊!请大人为小的做主!”
按照戏词儿,说到这的时候高个子警察就该怒喝一声:大胆!人是苦蒿不打不招,人是苦虫不打不成。拉下去打二十板子!但是高个子却不理我了,我觉得很无聊,就转过头看矮瘦子——如果我想夺门而出的话,放倒矮瘦子应该不成问题。这家伙有搜查令吗?翻了我的床铺和被窝,又打开我的拉杆箱,这是怀疑我杀人分尸?他又在我电脑上点来点去,我猛然担心起来:虽然我的程序已经保存过了,但是E盘里还明目张胆地存着十几部AV!都是我日常的最爱。这些影片万一被发现该怎么办?我想起有个新闻说某著名主持人电脑里存了800部AV,结果在英国被警方逮捕,居然判了3年!那我得判几年?虽然我只存了十几部,但是如果警察会做数据恢复的话,就能在我电脑里发现几百部AV的残留文件——虽然我不像那位主持人偏爱兽奸、群交这类的重口味,但也够判个一年半载了。想到这儿我突然感觉膝盖以下冷冰冰、软绵绵的,好像变成了一团棉花,整个人就要往下跪。高个子警察一把扶住我,把我摁在墙角。
我看着矮瘦子在我电脑上点来点去,冷汗直冒。过了一会儿,矮瘦子离开我的电脑,我心里一阵狂喜,又不敢表现出来。才出狼窝,又入虎口,矮瘦子径直走到我的衣柜前,打开半扇合页松动的柜门。我感觉自己瞬间得了心肌梗塞,刚刚舒展的心又紧紧揪成一个油桃。不消搜寻,一个东西垮拉一下从柜子顶层掉出来摔在地上。
那东西,有脑袋、有手脚、有两个干瘪的乳房、有一顶虬结的假发,还有栩栩如生的生殖器——如果充好气,她会是个漂亮的1米5少女,貌美似林志玲,眉眼鼻口依稀可辨。如果想要郭碧婷,还需再加400元。
“林志玲”一丝不着,干瘪地躺在地上。我感到脸上发麻,脑袋发紧,好像套了一条蓖麻油泡过的丝袜。高个子和矮瘦子好像都想笑,但是又忍住了,我怀疑警察是不是都训练过憋笑?
两位警察把我带上警车,我这辈子头一次坐警车!妈的,矮瘦子直接把我的“林志玲”拿在手里,在一帮我不认识的邻居们的围观下把我铐着送上了警车。我这辈子所有的脸都丢在了这个早上!
派出所里人们进进出出,我以为他们也会像看两只交配的蝗虫一样看着我,但是谁都没把我当回事。我感到不快,自己作为一个犯罪嫌疑人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假如那两个警察去喝杯水,一时没看住我,我就是大摇大摆走出派出所也没人拦着。这就是你们公安民警的执法态度!?
高个子给我松了铐子,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旁边的矮瘦子在本子上做着记录。高个子问,这是什么?我说,林志玲啊。高个子又问,哪儿来的?我说,朋友圈搞微商的那帮人卖给我的。他轻蔑的撇撇嘴,如果给搞微商朋友看见这幅轻蔑的表情,一定会用马云和李嘉诚两位的名人名言轮番教育高个子警察,准保让他服服帖帖弃警从商。
高个子又问,你不上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我笑了,这是鲁班门前打家具,撞我枪口上啦。小的我整天别的不干,24小时泡在电脑上,你问我上不上网?他说那你不看看微博吗?昨晚微博上都是你的头条新闻。微博?从来不看,小于200字的段子在我看来就像前列腺患者尿不尽一样,哆哆嗦嗦又空洞无物。高个子在手机上扫了几下,走过来把手机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是一段视频。底下评论量高达六万多,转发量竟然有十三万!
标题是熟悉的语气:小区暗藏魔窟!25岁男子私囚幼女致其轻生未遂!点击播放,视频的内容是这样的:
画面很熟悉,仔细一看原来是我租住的小区北面的小凉亭,一群人,约有二三十个,聚集在凉亭外往上面看。拍视频的人把镜头向上移动,结果画面虚焦了。只能看见楼房上白色油漆脱落后显现出的斑驳的黑墙,等到镜头对焦,画面变得清晰了一些。我一眼就看到五层楼上有个女孩,穿着海蓝色的日式学生装,学生服,系着红色的丝巾,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窗台上——那是“林志玲”!
如果你是个眼神一般的路人,就不会认出坐在五楼窗台上的是一位穿着学生服的C-cup充气娃娃。你会以为那是一个想不开的高中女孩——看身高可能还在上初中。那天下午我拆开快递,充好气以后也是自我催眠了好久才觉得这个娃娃长得有点像林志玲。其实她和林志玲一点都不沾边!只是个普通的大眼睛长睫毛的北方女孩,看嘴巴像是山东那边的。当时我就想抓起这个娃娃把她塞进包装盒里退回去,然而一不小心,我抓到了她的一只乳房。必须承认的是这不是我第一次抓女生的乳房,上初中时有一次我和同学去做课间操,快走到楼梯口时我一个没站稳,大喊一声就要摔下去。前面有位发育良好的女孩,听到我的喊叫便转过身,刚好看到我张牙舞爪地倒过来,其中一只手就妥帖的压在了她左边的乳房上。没等女孩尖叫,我早就飞也似地逃出了教学楼,当时幼小的我除了脸颊滚烫,还感到从胸口传到腹部的一阵酥软,一股尿意油然而生。
此时此刻抓着这位“林志玲”柔软的乳房,竟有似曾相识的酥软的感觉从裆部袭来。于是我放下娃娃去上了个厕所,小便过后,我习惯性地闻了闻手,嗅到一股乳胶的味道。不用说,新买的东西都有这味道,需要洗一洗,否则用过以后会得皮炎。在此之前我一直在赶写手头的几个程序,已经连续工作了七八个小时。于是我用细毛刷和肥皂把林志玲里里外外刷个干净,晾在宽沿窗台上。害怕有伤风化,还给她穿上了厂家附赠的一套学生装,然后继续敲我的代码了。
视频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几个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但是从来不打招呼的大爷大妈。人们议论纷纷,说这是谁家的女孩?还有多管闲事的干脆认出了那是我房间的窗台,把我的名字报了出去。人们吵着说要报警,要打119,吵了半天也没谁打这个电话——连上来敲我家门的都没有,否则我也不至于会到派出所了。这视频一直持续了20分钟,最后窗台上出现了一个男人把女孩抱进屋里。不用看都知道那就是我啦。
这两位警察咧着嘴听完我的口供,露出一副正人君子们端不住架子时的轻浮表情。他们仔细看了看我的充气娃娃和视频里女孩的模样,淫笑着耳语了一番。我很庆幸警察没有叫我把“林志玲”吹起来给他们看看,因为这东西要专门的打气工具,用嘴吹会把腮帮子吹得像蛤蟆一样大。
高个子平静下来和我说话,矮个子仍在一面咧着嘴做笔录。他说,你知道吗?你这个事造成了多恶劣的社会影响!网上到处都是你的新闻,视频传遍了微博,你臭得跟带鱼似的也就罢了,连带我们市、公安局都跟着你被骂!说我们不作为!现在我们也臭的像带鱼,你说怎么办?
我说,大人,小的是被冤枉的!请大人为小的做主,恢复小的名誉啊!
高个子说你这都白扯,我们连自己都洗不干净了,还给你恢复声誉?你听好,你回去在微博上把这事澄清一下,把你刚才说的复述一遍,最后给我市公安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回去吧!
我还能等到回去?从派出所出来,没走出大门我就注册了账号,开始编辑起微博来——这程序只能写140个字,就好比让一个能尿一脸盆的人跟那些前列腺患者一样,一杯一杯往外尿。一连发了5条微博,我才把这事说清楚,最后还写道:
“谨向XX市市民、公安民警因本人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和名誉损害致以深深歉意,本人定会洗心革面,脚踏实地,好好做人。”
发完微博,我本以为这事就算结束。没想到从警察局到家的这半个小时里,我的微博没有收到一条回复和转发,只有150个浏览量,这里面还包括我自己刷新的几十次。在这期间我的电话已经开始被打爆了,大都是新闻媒体打来的电话。也不知是哪个孙子把我的手机号人肉出来了,我诅咒他的手机号被写满每个街头的电线杆子和每个厕所的捐精热线。媒体和我的对话是这样的:
他:您是老七先生吗?我是新狐狸娱乐的记者,对您做一个简单的电话采访好吗?请问您是不是单身?有没有恋爱经历?性生活频率如何?
我:不好意思,我不接受采访。
她:是老七吗?您好。我是臭鼬娱乐的记者,请问您对幼女有先天的情结吗?您会不会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轻生....
我:对不起,这些都是谣传。
它:老七你好,我是知名自媒体作家。请问你的内心是否感受到一种变态占有欲?请问你喜欢看哪种性爱录像带?约翰-斯坦利导演的虐童系列您看过吗....
我:操你妈!都给老子滚!
我屏蔽了所有的陌生号码,手机暂时安静了。刚到家没多久,手机又嗡嗡响起。断断续续收到了十几条信息,都是朋友们发来的。内容如下:
“七哥,别这样,这是违法犯罪,快把她放了。”
“老七,你他妈就是个畜生!老子瞎了眼认你这个兄弟!”
“老七,作为老师我最后奉劝一句,悬崖勒马,主动自首!”
“老七,我,小李。趁着陈总还不知道是你,赶紧把小姑娘放了吧。我估计等晚上他就该知道了...”
“王八蛋!强奸犯!”
我有个表哥,在老家开大车的,路上倒班的时候看看《故事会》,玩玩贪吃蛇打发时间。他用那个掉漆的诺基亚功能机打电话给我,我们都三年没怎么联系了。表哥说,老七,你能耐了!现在咱们县你老大王四四老二!我说王四四是谁?表哥说,县里黑社会老大,去年十月份毙的。我说,表哥咱们这么多年没见,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表哥一连吐出一大串“嚯,哈,嘿,嗬,咳!”的语气词,然后说,你比王四四厉害,在出租屋里搞了三个14岁的女孩,还把她们锁在屋子里不让出去。你混整了!现在家里边都瞒着你爸你妈,你赶紧回来处理吧!
我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顺手把手机扔到洗衣桶的旧衣服堆里,脑袋往下一栽,趴到了床上。
码农都有出色的形象思维,因为他们心里总揣着一副程序结构图。所以码农都很会做梦,个个是清明梦的高手。就拿我来说,当我经历了噩梦一样的白天,依然可以在梦中和林志玲相遇。我们赤身裸体的缠绵在一起,我的双手毫无顾忌地揉捏她的乳房,吮吸她鲜红的嘴唇,感受着她的双腿有力地缠绕在我腰部。我的双手顺着乳房下移到了她的屁股,那上面渗满了细密的汗珠,洁白光滑宛如凝脂软玉。我们抱在一起,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四周是绿油油的麦田。阳光洒在田野上,闪着金灿灿的光,蓝天上远远地飘着一朵黄色的云彩。
云彩很快飘近了,我看清楚那不是云,是漫天黄褐色的蝗虫。伴着翅膀振动发出聒噪刺耳的声音一瞬间落满整片麦田,疯狂的啃食着麦叶。它们坠着圆滚滚的肚子,长着粗壮的后退,还有坚硬的口器。它们也落在我赤裸的身上,把我团团裹住,在我的身上蹦跳、啮咬,咬下一个个流血的伤口——它们不知从哪儿又冒出舌头,在伤口处贪婪地舔舐着。吃饱喝足,它们又两两成对,爬满我的全身,在我的身体上疯狂的交配着。它们在我的身上集体颤抖,集体啃掉她们丈夫的脑袋。然后集体在我的伤口里像屙屎一样,排出了无数的虫卵....
程序员们是清明梦的高手,但是这群恶心的蝗虫,显然不在我的计划当中。现实也如此,我只是个25岁没谈过恋爱的码农,下定决心突破自己,于是花两千块钱买了一件充气娃娃以解决性需求——此后发生的所有事,显然也不在我的计划当中。
我看看手机,已经是第二天九点了。8个来自不同朋友的未接来电和数不清的未读消息,我已经懒得看了。我想起手头的程序就快要到deadline,但是我并没有急着去开电脑。如果我不先解决“林志玲”造成的谣传,那么我会在deadline之前就丢掉工作。我打开微博,仍然没有任何回复及转发!这帮狗日的网友,连我的手机号都人肉出来了,就不能赏眼来我的微博看看?!当务之急是澄清谣言,恢复名誉。因为工作关系,我有几个网络营销公司的联系方式,于是我拨通了其中一个。
我对网络营销的理解就是——如果你想吹牛、想骗人、想损人、想害人,又不想负法律责任,那么就请找网络营销公司。营销就是另一种公关,他们有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的能力,只要你愿意付钱,就会有一万个、十万个、一百万甚至一千万个不存在的网民帮你夸一个人,或者帮你骂一个人。这就是众口铄金的终极形态了,都说真金不怕火炼,但只要肯花钱,钻石都能给你炼化咯。网络营销是第三次科技革命以来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连原子弹都要靠边站。
公关部的一位小姐用她甜甜的声音向我推荐各种营销方式:全网推广30万/月;微博推广10万/月;朋友圈推广15万/月;QQ空间推广8万/月...这些价码听得我头发昏,我心想我既不是吹牛,也不想损人害人,我只是想恢复名誉却要花这么多钱。当时就想拉倒了,但是转念一想,我爸妈一把年纪了,万一这些消息传到他们耳朵里,给二老气出个好歹来,花多少钱都没用了。于是我直接问,上微博热搜多少钱?小姐甜甜地说,微博热搜这几天是8万/天,先生您要选择哪项业务呢?
一个三流IT公司的程序员要敲烂一套键帽才能攒下8万块钱,现在就因为我把充气娃娃放到窗台上晾了一小时,就要白白损失8万元?
我不干,我不能对不起我的爸妈,但是也不能对不起我的键帽。
我又想了个办法,就是求助媒体。这无异于引狼入室,引虎自卫,饮鸩止渴,引颈待戮。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算招来狼、虎、毒药、菜刀,我也希望他们能在宰了我之后说我两句好话。我翻了翻通话记录,找到昨天那个新狐狸娱乐记者,电话拨通,我们的对话内容如下:
我:喂,您好,是新狐狸娱乐吗?我是昨天你联系的老七,我接受你们的采访,能不能为我发篇报道?
他:谁?老七?噢,想起来了。对不起已经没有你的采访了,你联系别家媒体吧。
我又拨通了臭鼬娱乐,他们是这么说的:您哪位?老七?神经病吧!然后便响起了嘟嘟嘟的忙音。
我又打了十几个媒体的电话,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这让我觉得昨晚那一觉睡了足有五百年之久,醒来以后世界已经彻底变了样,一夜之间,又没人认识我了。但是亲戚朋友们发来的信息又分明告诉我,我在老家已经成了黑白两道的闻名人物;我在同学圈里已经成了讳莫如深的变态色魔。流言蜚语长了两条飞毛腿,一夜之间把丑闻传遍全世界;却没有人负责告诉大家,我是被冤枉的。
或许有这么个人来负责,但他肯定长了两条王八腿,很可能还背着一副王八盖子!
如你所见,我现在的身份仍然是个码农,还在我的原公司工作。如果你是微博上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或许你会好奇,我的老板知不知道我是个恋童的性变态?或者我的爸妈有没有被气得直撅撅倒在地上?我想说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但是你也不必太失落,因为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个25岁的单身老处男,只能买昂贵的自称是高仿林志玲的充气娃娃来解决性饥渴——没错,连我老爸老妈也知道了,现在他们上街买菜都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遮住鼻子,走两步就撞树上。看到这里你总该心满意足的去刷其他新闻了吧?
事情是这样解决的:最终我找到了一家媒体,要求他们为我发报道。但是他们叫我付3万块钱给他们,他们负责为我办一场新闻发布会——那场发布会最终只来了一家媒体,就是他们报社的三个实习编辑,其中一个负责摄像,一个负责采访,还有一个除了喝矿泉水似乎没干别的事。我坐在一张铺着绿色天鹅绒桌布的长桌前,长桌是三张课桌拼起来的。上面放着我的“林志玲”,等我讲完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那个负责采访的小姑娘心不在焉的关掉录音笔,夹着本子便起身离开了,连一个问题都没问。扛着三脚架的小伙和另一个拿着矿泉水喝个没完的胖姑娘跟在后面走出会场。我一个人留下来搬桌子、擦地板、扫那个旁观的胖娘们嗑的瓜子皮。事后我又付了两万块钱,才让这条澄清新闻在我的朋友、家人眼前保持了一整天的活跃度。
我疲惫的躺在床上,没有了“林志玲”的陪伴——两天前我把她塞进了路边的某个垃圾桶,或许她现在正在和一位流浪汉赤身肉搏呢!我心想,这他妈的叫什么事?!我买的充气娃娃,一次还没有享受过,莫名其妙成了变态狂和强奸犯,前前后后花了我5万块恢复名誉。直到现在,我的高中班级群还没有把我重新拉回去。
我感到昏昏欲睡,在混沌中悟出了一个教训——租房子一定要租个带室内阳台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