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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等你了

2018-07-13  本文已影响1091人  云晞

文|云晞

我不等你了

三生有幸,擦肩而过。

2018/07/13  周五  晴

南城夏季多雨,且阴晴不定。前一秒还晴空万里,后一秒就黑云压城,说变就变。

遇见程新,就是在下着大雨的傍晚。在医院的二楼,妇产科。他拎着饭盒,我提着药袋。

他手里提着饭盒,愣在那里,直看着我,半晌不言语。我也愣住了,把药袋抱在怀里,往左走也不是,向右行也不对,干脆站在楼道里,和他四目相对。

一声闷雷平地起,把两人都震醒了。

“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好巧,最近还好吗?”

“你先说。”

“你先说。”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这一笑,拾起了过往多少芳香与心酸,只有彼此知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二楼是妇产科,而且大晚上的。

“西西在住院,我刚准备下去给她买饭。”他晃晃手中的饭盒。

“太太?”前年听说他结婚了。新娘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

他摇头,“不是。是未婚妻。但西西有宝宝了,不过胎位不正,所以住院观察几天。”眉宇间有掩不住的喜悦。

那种初为人父的欢喜,多年前我也曾有幸在他脸上看到过。而且,这欢喜,还是我带给他的。

“恭喜呀。”你终于如愿了。

“阿音,我……对不起。”突如其来的道歉,像刚过去的雷电一样震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别这样。都过去了。”虽然我等这声对不起等了很多年。但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楼道站了十来分钟,我以回家为由先走一步。转身下楼梯时,听见他在后面喊我:“阿音,婚礼在下个月,你来吗?”

靠着楼梯扶手站稳,我问他婚礼在哪办,他说在教堂。

“我们之前常去的那里?”不可以。怎么可以在那里。在哪都好,就是那里不行。

“嗯。西西喜欢那里,所以……”他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唉,算了,那里就那里吧。“我就不去了,下个月要加班。”这个借口有多拙劣,连自己都骗不过。

还好他也没有戳破,“真的不去吗?”他继续问。

我摇摇头,没有回身。你真的想我去吗?就不怕我会闹事?还是我太懂事了,让你很放心?

程新,你真的不知道吗?我的懂事,我的体贴,都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而已啊。

“阿音,你刚才走得太快,药落在医院了。”

刚跑出医院大门,电话就响了。顾不得大雨,掏出手机来接。

是他。那串数字,我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除非他不再用了,换了新的号码。

“嗯。没事,掉了就掉了,不要紧。”雨还在下,得赶紧回家了。

“你现在住在哪呢?要不我给你送过去。”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很疲惫。

没有再继续接他的话,按掉电话,关了机,踩着雨水往回跑。一口气跑到家,全身上下都被浇了个透。唉,今天的医院又白去了。

早知道,早知道会遇见他就不去了。哪里知道会遇见他啊。真没想过会碰到他啊。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大概有三四年了吧。都这么久了啊。

回家后我给表姐打电话,跟她说我在医院碰见程新了。

她也像我一样很惊讶,“怎么会呢?他不是不在这的吗?”

是啊,我也以为他回老家去了。但我今天真的见到他了。蓝衬衫,黑长裤,黑皮鞋,手中提着一个保温盒,帅气又居家,样子一点没变。

见我没回话,表姐在电话里喊我:“阿音,对不起啊。”

又是对不起。这句话,我今天听了两次了。

我知道表姐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我和程新,是表姐介绍我们认识的。那时候还在大学。程新大三,和表姐同校同班。我大二,和他们既不同校也不同班。

第一次见面,是在表姐的生日派对上。那时候的程新,比今天我在医院见到的还要年轻许多。那时候的他,脸上洋溢着青年时期特有的阳光与稚嫩,一张俊朗的脸庞上还能看得见金黄色的茸毛,软软的,透明的。

现在的程新,脸上敛去了那种稚嫩,愈发硬朗的轮廓显示出来的是历经岁月磨练过后的成熟。现在的他,更显得稳重,可靠。

第一次见过面后,我和程新就混得很熟了。这全靠表姐在中间撮合。她经常约我们俩一起出去玩。各种聚会,各种场合。一来二去的就聊到一块去了。

但这种“熟”也仅限于我知道他在哪个学校,在哪个专业,哪个班而已。说白了,我们还也只是点头之交。

真正热络起来是在下一年。那时候我已经大三,他也即将毕业了。

我因为课少,又没兼职,所以空闲时间多,然后就常常跑去看表姐。其实是为了看他。这是后来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才向他坦白的。

他一直对外宣称是他先追的我,是他先喜欢我的。但其实他并不知道,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身影便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了。

因为学校离得还蛮远的,所以我就把周五和周末三天攒在一起,坐车去看他。每次去,我都会带上他最喜欢吃的周黑鸭。这是我无意中听来的。他喜欢吃这个,而且最爱我们那边的。

而他呢,每次得知我会过去,都提前屯好一堆的零食等着我。什么巧克力啊,饼干啊,酸梅啊,应有尽有,都是我爱吃的。

表姐还为此调侃过我们俩很多次,说我们俩是因为吃才走到一起的。

难道不是因为彼此喜欢吗?这个问题,我后来想了无数次,但答案一直都不得解。

就像后来我们分手一样,也是很莫名其妙就分开了。不知所以然地在一起,又同样不知所以然地分开。

分分合合,终究还是散了。

“阿音,你说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我们会分开吗?”

刚分手那会,我们还时常打电话聊天,像朋友一样。他给我说他在工作上遇到的事情,我跟他讲我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尽管已经不在一起了,但我们还像朋友一样关心着对方。尽管已经不在一起了。

“应该不会了吧。”就算没有发生那件事,也总会发生别的其他事。

“阿音,你恨我吗?”

“起初很恨,但现在不恨了。”

说不恨是假的。那是从我身体上割去的一块肉。现在偶尔摸着肚子,空荡荡的,让人心慌。

“恨我是应该的。是我没用。是我对不起你。”

“不怪你。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谁都不怪。谁都怪不起。

那是我和程新分开的第一年。那会他刚大学毕业,我还在大四,准备读研。

那也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去医院。去的是妇产科,动手术,人流。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在手术台上的感觉。那种冰凉,那种无助,在往后的很多年里一直都是我的梦魇。

挥之不去,久久不散。

程新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已经下了手术台了。

我以为自己会死掉,可是没死成。来之前我在网上看了很多关于人流的信息,当时就特别想,要是能在手术台上断了气,那也是好的。

至少,我可以陪着那个还来不及看见这个世界就从我身体里流掉的小生命一起,当做还他一命。

可惜我没死成。程新抱着我号啕大哭,说自己无能,骂自己软弱,说以后会好好补偿我。

“阿音阿音,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以后想生几个就生几个。”他说名字他都想好了。男孩就叫大贝,女孩叫小贝。

很奇怪,当时我一点都不怪他。反而觉得这样挺好的。他刚出社会,脚跟还没站稳。我也还要继续读书,不可能挺着大肚子坐在教室里听课。

当时还觉得自己挺理智来着。

在医院住了几天我就回学校了。他也回去上班了。但自从这一次,我们俩的感情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就像刚从医院出来时那样,他往南走,走往北走。一南一北,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分手那天,天也是像今天一样下着大雨。

南城夏季多雨。白天下完夜里又接着下,一茬接一茬,不停歇,没完没了。

我们是在电话里分的。因为他在上班,我还没放假,来学校又有点远。

他说了很多句对不起。说他混账,说他伤害了我。我没答话,任凭滚烫的泪水把我淹没。

我知道我们走不下去了。这段感情,就要到此为止了。

那天晚上他喝得大醉,他朋友打电话让我去接他。我没去,眼睛哭肿了,不想给他看见。挂掉电话的前几秒钟,我听见他喊我了。喊得很大声,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恨不得比外面下着的雨声还大。

“我是混蛋!是我对不起阿音,是我混账……”

“快啊,你们快叫嫂子啊!”

听到这里,我不禁潸然泪下。记得以前和他一起出去玩,他身边总围绕着一群人。每次见面,他们都嫂子长,嫂子短的喊我。喊得人脸皮发烫。

他们还说等程新和我结婚的时候要大闹洞房,喝他个不醉不归的。虽然他们这帮人平时不怎么正经,但我知道的,他们都是有情有义的兄弟。

有多不正经,就有多深情。

程新也是一样的,所以我不怪他。

“如果当初不是我介绍你们认识,后来也不会发生这些事。阿音,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

“那你还恨他吗?”

“早就不恨了。”

在重遇他的时候,得知他和别人要结婚的时候,在看到他满脸初为人父的喜悦的时候,在分手后的第一年,或许更早的时候就已经不恨了。

像当初说过的一样,我是心甘情愿的。

“那你还在等他吗?”

“不等了。”

还等什么啊?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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