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旧忆
每次回家看到村庄的一条条笔直的马路,一排排的楼房,还有不知道哪个房子是谁家的,心里不由得就想起小时候的村庄。
那时的村庄三面环河,庄里面就有一条大十字路口。村落瓦房居多,偶尔有几家有些积蓄的盖四间或者三间出厦的平房。村子正中有面粉厂,面粉厂的大门是旧时的弧形拱门,咋一看像是古老的城门,只是门没那么大和宽。这也是旧时的村庄大队院,其他的房子都作碾米房用了。平时闲着的人们都爱在这老大队院门底下聊天,夏时避热,秋冬避风。从国家政策到风云人物,从乡村建设再到家长里短,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我家在庄上最北头一排排子房,也是庄上最早一批规划的。我小时盖了三间堂屋,我上五年级时又盖了四间东屋。周围的邻居没有院墙,几家共用一个小压井,到了饭点邻居家做的啥饭都能闻出来。有的大爷叔伯索性拿个馍端着碗就在门口一蹲吃了起来,一个人一出头有人看见就开始聚聚,一会儿几家大人就都在那蹲着吃了。边吃边说,喜笑颜开。谁家有个啥事大家都积极帮衬,怕孩子耽误上学,东家的家人没下晌西家的赶紧让孩子去家里吃饭,平时谁家做好吃的都会分一点给邻里,虽然不多情义很重。我记得上五年级有一次老师让交考试卷两块钱,我回到家父母都不在家,我急得快哭了,去找奶奶要奶奶怕小婶没给我,东邻的运婶知道了赶紧给了我两块钱让我回学校去。这事到现在还记得那么清晰,那种纯朴的邻里关系一直在我的记忆中不曾随着岁月的增加而模糊,而是让我越来越深记这些善良质朴的人和事。
我家的其中一块地在村南头,和村庄毗邻。每到农忙季节我们比去大东地要轻松一些,因为村口有人家就不用带水了,忙的渴了就去村庄最边上两家舀水喝。两家都是叫奶奶的辈份,其中一家有个糊涂的太奶奶,应该有九十岁了吧,我和弟弟妹妹一去她看见就开始大叫:不让喝俺的水!不让喝俺的水!赶紧走!这时她的媳妇就赶紧过来把她拉进屋里,又用眼神示意我们去厨房喝水。我倒觉得好笑遇上这样一个糊涂的老人,可妹妹就愤愤不平开了:不就是喝口水吗?还真抠!弟弟那时还小吓得藏在我身后不敢露头。我就给他们说不过是个老糊涂了,你看咱栓奶对咱可好哩,上次还给你拿馍吃怕你饥。自那以后我们再渴就去大力奶家喝水,大力奶更热情每次都给弟弟拿吃的。
村庄的西面也有一块我家的地,离村子稍微远些。地的北头是一大片芦苇坑,芦苇的西面是一大片荷花池。到了夏季荷花盛开,一大片碧绿的荷叶衬着朵朵白色的荷花香味四溢,把夏日的美尽情展现。不仅如此,荷花上面蜻蜓成群的低啜着荷蕊,下面青蛙呱呱乱叫,真应了辛弃疾的那首: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稻秧该拔草的时候我和妹妹也来帮妈妈拔,就是一看见荷花就想去摘,不知道妈妈是怕水深危险还是担心我们破坏荷花,她说每摘一个荷花或者荷叶下面的藕就会烂掉,多可惜了!我们也不想让它们烂掉所以就没再摘过。只能远远地观望着。就像陶渊明写的那样: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庄子的东面是我们玩的最多地方。那里有大河通过小河环绕,还有河两岸一排排小树,河两岸人家种的黄豆、绿豆还有蓖麻。春天里我们在这找茅根吃毛毛(茅根上面一种成熟的苞),上柳树上折柳枝弄柳笛,有的家里喂猪鹅的还在这附近挖野菜。夏天我们在这条小河捉鱼钓泥鳅,那时我们几个年龄相仿的还在家拿火柴烂碗、碎砖头还有不能用的铁锹头,而我啥也不敢拿只能趁妈妈不注意偷偷拿了点盐,用纸包着放在衣服袋里。这是秀珍和小霞她们准备捉青蛙吃青蛙腿用的。当然我不敢去捉,小建,国成,秀珍他们胆大才去捉。捉好了用小刀把四只青蛙腿截下,头和肚不要,四只腿放铁锹头里的凉水里,我和小霞负责烧水。想想那时吃这我都害怕,青蛙毕竟是益虫,可那时的我们不管这些,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吃上青蛙腿可能很香吧!
庄上最远的地方就是大东地,我家在那也有一大块地,每次农忙都跟打仗一样,起的早走的晚。从村口一路到东稀啦啦的人也不断,有走的有来的,谁都想把庄稼早点种地,该收的趁着天没变早弄到场里。庄稼收完若是学校还没开学就可以摘棠榴梨了。棠榴梨是种很小的圆形的像黄豆大小的梨,春天开小白花秋天果熟,成褐色的就能吃了,又甜又面的味道。这种梨就在庄上的几座老坟里,尤其是南头坟地里最多,一般都是我们几个人结伴去摘。每到秋收时就会成熟,不管别人会不会摘我是每年都会摘的。因为它不太熟时也是酸酸甜甜的,摘了在家放几天就熟透了。其实到现在我还想吃这种梨,只是现在早没这种梨树了。
村庄四周树木郁郁葱葱,因为是水稻区又有芦苇荡,有荷花池,咋一看也像个江南小庄。炊烟袅袅升起,小河流水,绿树成荫,鸟儿喳喳十分动听。我们在庄上随便玩,无论走哪条小巷都自由自在,只要不破坏东西遇上的都是和蔼可亲的人们。
岁月如梭,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村庄变化很大,在这楼房林立中我找不到一点过去的影子了,就连我家我也是看见母亲或父亲立在门口才知道这就是我家了。梦里每次梦到老家都是儿时记忆的样子,这楼房林立的现代化村庄可能是我没有在这生活过的原因,竟一次没有在我的梦境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