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桃树

早些年,桃杏橙李,虽叫那名字,却难有水果的香甜,杏儿酸,李子涩,桃儿毛,橙子麻,这是我对它们的初级印象。
当年的桃子,没有现在桃子的又甜又脆。雪花桃,是记忆中最优良的品种。
但,好品种的水果并不多,正因为稀少,才显得弥足珍贵,雪花桃亦是如此。
我家没有雪花桃,只一棵地边的毛桃,尽管品质不咋地,却给清苦的童年带来许多的欢乐。
老实说,那棵毛桃苗不是地坎自长的,而是放学的我从路边扯回的。
知道毛桃不好吃,我仍稀罕地扯回它,拿小锄栽到自家的地坎上,妈妈嫌它荫庄稼,总有意无意地往外压。
外边是个一丈高的地坎儿,毛桃树倾斜地长在地坎上。
一天天的,毛桃树越长越壮,妈妈说,因它吸收了菜地的养分,对此,我深信不疑。
扯回它时,瘦弱的毛桃苗透着沾沾的黄,明显的营养不良;而现在,粗枝大叶的,叶片肥绿浓密,枝繁叶茂,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
三月的雨,悄悄地催落了一地的落红。碧绿的菜叶儿上、高高的地坎上,落满了密密砸砸粉色的小精灵,那是刚刚飘落的纷纷扬扬的花瓣雨。
花瓣飘落,桃珠儿暗结,星星点点的小绒团在三月的春风中一串串的,长得豌豆大、胡豆大、小汤圆大,一天天地变幻着。
它之所以叫毛桃,因为它的“脸”上长满了浅浅密密的小绒毛。
一天天的,毛桃在绿叶的掩映下越长越大。
惊奇地发现,我家的毛桃优于其它的毛桃。虽不至于雪花桃那般大,个头儿介于雪花桃与普通毛桃之间。
如妈妈所说,它汲取了菜地的营养,个头儿自然大了些。对此,我对它抱了更多的希望。
六月,毛桃的个头儿长到鸡蛋大,这对毛桃界来说算是极品。浓密细小的绒毛,因果子的膨大变得稀疏,高高地挑在枝头。因阳光充足,它的脸儿开始变得羞红。
别看毛桃开始变红,此时的它是没有甜味儿的,它的品种限制了它的香甜,想要吃它,得再熟一段时间。
三天一小望,两天一大望,树上的毛桃在我关切的目光中终于成熟。小心地拉过枝丫,踮起脚尖儿摘下最大的果,喜滋滋地回家。
先用水洗,再用小刀削皮,不然,毛烘烘的桃儿是没法下口的。削掉深红的果皮,除了桃尖儿,果肉仍以青色为主。
迫不及待地啃上一口儿,淡汪汪的,果肉里透着浅浅的酸,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妈妈,要吃吗?”知道妈妈看不上,我仍问了问。
“不要,没啥好吃的!”妈妈看都不看地回一句,仍旧忙她的。
或许,在她的童年时,也满怀希望地削了一个又一个的毛桃,在淡汪汪的桃肉中,失去了对它的渴望。
吃着没意思,可望着那大个儿的红彤彤的毛桃又忍不住地想:或许,这个会甜吧?又满怀希望地摘下。
仍是浅浅的酸,若有若无的甜,淡汪汪的桃子味儿。
那树红彤彤的毛桃最终落到地坎下的沟壑。
一年又一年,毛桃树越长越大,依然是吃的少,落的多。即使如此,也没有砍掉它的念头。
不砍它,至少我家有,是个小小的期盼。若砍了它,在那清贫的年代,连个小小的期盼也没了。
期盼,有时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