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录·7｜谈懒

沉思录·7｜谈懒

文/大龙

估计每个人对懒这个字都不会陌生。它几乎是一个人的亲密朋友了。因为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是绝对不懒的。

人人身上都有一股懒劲，一股惰性。一个人说要努力，其实就是在对抗这种懒和惰。人的一生几乎就是懒战斗的一生。这究竟是为什么？

但其实我要问的是，人为什么会懒？

一个人究其根源而言，其实是很愿意懒的，如果可能，也很享受懒呢。不然，就不会有各种假期，节日，休闲娱乐了。而人们期待和期望的，其实也是这些。与其把懒说成是人类的一种恶习，不如把它当成是人类对美好生活的一种追求。因为一切发明创造，以及商业经济社会的一切产品，都在宣称给人们带来便利。而便利不过是懒的一个优雅的代名词罢了。有了汽车的便利，人们就可以懒得走路了；有了电子商务的便利，人们就懒得去商场购物了；有了外卖的便利，人们就懒得动动脚去外面吃饭了。一切都是为了懒，一切也在制造懒。

真的，人们一方面辛勤工作，用这种勤劳造出的产品，来满足另外一些人的懒。而另外一些人也用他们的勤劳，来满足这些人的懒。勤劳，不过是在为懒服务罢了。勤服务于懒，懒又依赖于勤，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怪圈。而人工智能、未来科技和商业的终极文明，不过是将人类带向懒的终极境界。人类对此究竟是该庆幸，还是该忧虑？

过去，我一直对佛陀只把贪嗔痴慢疑归为众生的"五毒”，却唯独没把懒放进去，感到困惑不解。后来终于明白，原来佛陀终究是清醒的，或者说有苦衷的。因为懒，不仅是有情众生和其他众生都有的，甚至天地日月，山川原野，甚至一块石头，都有懒性根植其中。为什么呢？懒是一种慵懒，一种涣散，而现代科学里面刚好有一个“熵"的概念，它认为，宇宙一直在从有序向无序发展。而熵，就是这种无序的度量。要避免这种熵化的过程，就需要主动注入能量。举个简单的例子，房间久了没人打扫，就会很脏，布满灰尘。而打扫使之干净，就是人在付出能量。同样的，无生命的东西之所以一直走向解体，也是这股内在力量的原因。而有生命的东西，就一直用他们的能量在对抗这个过程，防止自身快速走向解体和消亡。当然，这个过程最终仍无法避免。生命力，其实就是懒的一种对抗力。当一个人变得太懒的时候，他的生命力其实也在变得涣散和走向消亡。

这就是为什么一个人要努力的原因。因为，你实在是在利用你的生命力，和宇宙的原始力量进行对抗。佛陀没有用懒这个词，但他换了另外一个词，叫精进。没有精进，一个人也是办法走向最终解脱之道的。

因此，有人把《创世记》中伊甸园关于人类原罪的隐喻，解读为懒，就是很有道理的。亚当和夏娃受蛇的引诱，而吃了智慧果。但他们为什么在吃之前不问一问上帝能不能吃呢？因为他们太懒了，既然连这样一个起码的沟通都懒得去做。就因为这个疏忽，而被上帝逐出了伊甸园。所以，懒是人类的原罪，真的是恰当不过的了。而所谓救赎和赎罪，其实就是关于懒的救赎。

但究竟怎么办呢？懒的反面，并非是勤。因为如前所言，勤是服务于懒的。我们需要一种完全不同的品质才能解救懒。一种我们一直不敢采用的东西--勇气。也就是说，懒的反面其实是勇气。

当我《谈痛苦》的时候，我说痛苦的反面是勇气。当我《谈死亡》的时候，我也说，直面死亡的也是勇气。当我谈懒的时候，我仍然在谈勇气。而且是一种更深的勇气，更大的勇气。一种让人类能够直面自己最深处问题的勇气。

人类只有凭借这种勇气，才能真正将自己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