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债

1

顾小青正和女朋友逛街，突然又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小青，你周末回来吗？”爸爸衰老无力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爸，还不知道呢？你的药吃完了吗？”接到爸爸妈妈电话，顾小青都很担心。因为爸爸很少给他打电话的，反而是妈妈打得多一些。

上一次就是接到爸爸的电话，才知道妈妈摔倒昏迷了。他赶紧叫了车回去，妈妈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却因为摔伤，所以留下了后遗症。骨折的右手也无法再像往常一样干活，只能做一些轻巧的家务了。

妈妈是因为喝酒醉了摔伤的，所以顾小青劝了很多次让他妈妈戒酒。可是他妈妈几次发誓不再喝酒，最后又都喝了起来。现在也是一样，每天会喝酒，顾小青也没办法。

只能经常打电话劝她注意身体，而妈妈虽然控制不住自己喝酒，但有时候也怕给他增加负担。所以身体不舒服，如果不是很严重，都不会和他说的。

爸爸妈妈是重组的家庭，虽然顾小青五岁就到了这个家里，是现在的爸爸妈妈养育他长大。但是他和爸爸很少有话说，没事也很少打电话。

所以这段时间接到爸爸几次电话，虽然上周末才回去看过两个老人。此刻接到爸爸电话，顾小青还是有些担心。是不是爸爸妈妈又怎么了？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爸爸才说:“没什么事，我就是思想上不好过，精神不好。”

听到爸爸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那么说，顾小青嘴角一抽。这话我都没和你们说，你倒是先对我说了。

不过顾小青是善解人意的，应该爸爸也就是打电话和自己吐槽两句吧，那么作为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听听他诉两句苦也没什么。所以顾小青一边听，一边说:“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你和妈妈身体还好吧！”

“我没什么，就是你妈妈一天喝酒，喝了酒昏昏叨叨的，我也是没办法和她过了！”

顾小青听了，心里鄙夷:又来这一招了，每次要钱的时候，都是说没办法和妈妈过日子了。

好不容易听他絮絮叨叨告了半天状，都是妈妈喝酒然后还东家串到西家，家里也不收拾。

挂了电话，顾小青又打电话给妈妈，既然妈妈不在家，也要劝劝她别喝酒了，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爱惜。

和妈妈通完电话以后，顾小青才知道原来是两人又闹别扭啦。妈妈说爸爸和她要钱去打牌，妈妈没给，难怪爸爸说他思想上不好过呢！

对于父母顾小青觉得自己也真的是很为难，一个戒不了酒，一个那么爱打牌。因为爸爸爱打牌，妈妈爱喝酒，所以顾小青对于爸爸妈妈很少给他们钱，都是需要什么给他们买回去。

2

周末，顾小青安排自己的休息时间，抽空回了一次家。劝了爸爸妈妈，让他们好好过日子，不要总是喝酒打牌，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要说压力大，自己才真的是压力大。

四五千的工资，还没谈女朋友，而且每个月还要负担父母一千多元。爸爸生病，每个月必须按时吃800多元的药，加上每次回家，顾小青除了买生活必需品，都要分别给他们两百块钱。这样算下来，他实际上根本攒不下来钱。

最近半年，爸爸还连续住院两次，顾小青付了一次住院费，另外一次是姐姐付的。就是和顾小青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姐，因为姐姐招婿在家，然后又分出去单独住了。现在家里只是爸爸妈妈在一起生活，所以顾小青也是觉得自己生活压力很大。

谈女朋友，都舍不得给女朋友买太贵的东西。他也很少给女朋友买礼物，上一次就是因为七夕节没给女朋友表示，两个人的关系慢慢淡了，最后分手了。现在第二个女朋友谈了一年多，但是要是买东西超过五百，他就要考虑一下。

因为自己这样的情况，所以快三十了，也没个固定的女朋友。想到结婚，更是觉得遥远，那几万的彩礼想起来就头疼，再加上办婚礼费用都不少，可自己家能拿出什么。所以，顾小青现在看到同龄的都已经有了家，自己却还单身一人，有时候也觉得挺失落的。

然而这些谁又能懂，爸爸病了这么久，却总要去打牌，不注意休息，有时候晚上22点，他还在打牌不回家吃饭。妈妈叫他几次，还要和妈妈吵架。

而妈妈也是老是要喝酒，让她不要那么喝，注意身体，可是她也不听。

对于这些顾小青都觉得自己很烦，但是他也没办法和别人说。也不是没个知心朋友，而是他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他们都老了，也许也过不了几年了，能尽孝的就尽孝吧！

可是爸爸却不这样想，当顾小青说出自己思想也不好过，自己也精神压力大。然后就说了为了给爸爸看病，自己花了多少钱，而他们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才出院回家就要去打牌。

爸爸一听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小青这时候如此炸毛，那还得了。他立马也发怒了了，要知道这个家一直都是他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外来的名义上的儿子数落他了。

他直接甩出一小沓钱给顾小青:“这个是你今天买药给我的钱，以后你也不用管我了，我死了都不用你出半分钱。”

顾小青看到爸爸如此无理取闹也是满头黑线，既然爸爸有钱，怎么老是要和妈妈要呢？

3

顾小青看到爸爸拿出来的钱，说道:“我没说不管你们，只是这两次你住院，我确实是出了不少钱，压力也大。”

“你出多少了，你不就出了几百元钱吗？这些给你，以后也不用你每个月买药了，我的死活不用你管。”爸爸咆哮道。

顾小青看到爸爸如此激动，也是很难过，但是自己出了那么多钱，怎么爸爸就说自己只出了几百元呢？

一气之下，顾小青就把自己所出的费用，随便说了三四笔，都是不小的数目，一听就上千元了，更别说每个月拿回来的一千多元。顾小青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省吃俭用压力那么大，爸爸不会体谅他，还要如此说他。

不过不算账还好，一算账，爸爸就知道自己理亏了，更是气得暴跳如雷。面对如此不可理喻的爸爸，顾小青也是无法面对了。

爸爸骂了半天，最后又骂道:“想当初我供你读书花了多少钱，你现在倒是好，每个月两百块钱就想把我打发了，你打发叫花子呢？”

顾小青对于爸爸的数落已经无法听下去了，他默默离开了家。

既然在爸爸的眼里，只有那两两百元是钱，那些药，那些吃的都看不到。既然自己付出再多，他都看不到。那么又何必如此讨好他，当初他供自己读书是他的义务，何况又不是他一个人供的，还有妈妈也没日没夜劳作辛苦的。为何现在功劳全部都是他的，还要利用养育之恩如此索取。如果你当初不和妈妈组成一个家，你又何必负担我的抚养费用？

顾小青总记着他抚养过自己，现在自己抚养他也是自己的义务。可是为何做再多，自己在他眼里都不如姐姐做的。

自己花几千元给他，还不如姐姐在他面前说一句话。果然是没有血缘关系，永远都不是亲人。顾小青工作以后，就是知道姐姐家也不是很富裕，所以才那么努力孝顺他们。爸爸每天闲着打牌，饭都是妈妈煮给他吃，却还总是不知足。既然如此，那么也让他常常受苦的滋味吧！

想到这里，顾小青离开了家，没有打算再回去。爸爸都说他不孝顺，对老人不好了，那么自己又何必背黑锅？

4

顾小青离开家以后，因为单位派人出差，他就主动申请出差了。

而他出差途中竟然出现了交通意外，车子翻下悬崖。顾小青大难不死被救回，不过手机却没找到。他躺在医院里一躺就是一个月，期间醒来的时候曾借手机给家里打过电话，但是没告诉他们自己出事，怕妈妈担心，而妈妈说家里一切都好。他因为在住院，一时也没钱买手机，就一个多月没用手机。

当他重伤好得差不多，腿上的伤只能出院后慢慢恢复。他出院的时候，就去买了手机，然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妈妈。而妈妈那边传来消息，爸爸因为一直去打牌，不注意休息。再次发病，姐姐把他送往医院，但是已经不行了。

听到这个消息，顾小青急忙赶到医院。然而还是晚了，没有看到爸爸最后一面。顾小青心里有些难过，但是也坦然，终于不用每天被道德绑架了。而他姐姐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骂:“你这个没良心的，爸爸供你读书，你竟然如此狠心。爸爸病了时候打电话给你竟然打不通。”

姐姐满是愤怒，唠唠叨叨骂了一大堆，对于顾小青还打着石膏的腿却是不闻不问。顾小青十分伤心，虽然爸爸那么骂他，但是他还是没有想过不管他。只是想着等爸爸药吃了差不多没有的时候再去买，平时不想多回去找罪受。毕竟压力这么大的生活，谁都不好过。

然而在姐姐嘴里，他就是不孝，就是没良心。或许爸爸去的时候，也是怨恨着他的吧！

不过顾小青却不再纠结于此，他已经不想再去在乎。他想要真正为自己而活，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成家，一直这样被拖累。都是因为养育之恩的枷锁束缚着，时不时还被爸爸道德绑架。虽然付出了那么多，还是成了被唾骂的人。但是他却是放下了，至少没有人会因为他每个月拿的钱少而骂他。没有人再会把“我当初供你读书花了多少钱？你现在竟然一个月用两百元钱就打发了我……”这些话随时挂在嘴边和他要债了。

妈妈虽然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老爱喝酒，但是她给妈妈买的妈妈都不会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