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奋斗（一一九）长篇小说连载

文/侯然（凡人呓语）原创

        虽说新婚燕尔是这对年轻人最难分难舍的缠绵时刻，然而，为了生计，他们又不得不暂时选择分别。侯振江依依惜别了仍留在家乡小学教书的新婚妻子，重又踏上未知的打工之路。

他先要在南京集水总公司呆上几天，等公司的年会结束后，再奔赴广州。年会是在一家四星级酒店进行的，集水公司订了十几桌宴席，遍布全国各地的销售精英，以及生产部门、管理层的领导们，纷至沓来，挤挤一堂。侯振江这回也着实开了眼界，宴会的豪华程度也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搞不清都上了些什么名菜，只觉得无论是装菜的盘子，还是菜品本身的色香味，没有一样是不令人叹服的。他被安排到了张总坐的那桌，三杯酒下肚，气氛也渐浓郁了。张总端起酒杯，向紧挨着他右手边的一位穿皮衣皮裤，一头乌黑长发的摩登女郎敬酒。女郎嫣然一笑，一口就喝干了玻璃杯里的茅台酒，并朝众人亮了下杯底。的确是喝了个滴酒不剩！众人无不暗竖大拇指。张总也不免戏语：胡小姐真海量啊，不愧是邱总的得力公关哦！这回算是领教了。众人也都随即附和着。要说起这个胡小姐，还真不是集水公司一般的员工呢。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是公关部负责人，暗地里还是邱董事长的情人。听说，有一次邱总带着她去外地谈一笔大生意，起初对方怎么也不松口，直到那天晚上坐到酒桌上，这胡小姐也实在泼辣，竟一屁股坐进了对方负责谈判的领导的怀里，大额合同轻易地就被她搞定了。侯振江也是久闻其名，却从未晤过她的面的。这次年会，没想到能与其同桌宴饮，一睹她靓丽豪迈的芳姿，实在令他惊叹。但他也甚是惋惜，这么美丽的女子，竟以出卖自己青春的肉体，依附于一个可以作她爸的商人的怀中。

许多名列公司销售榜单上的人物，也让侯振江长了见识。华中区的丁强，中南区的饶毅，东北区的宁佑，尤其是这宁佑，为人豪爽，脾气也杠。听说他前天逛街，遇见两个南京人因为骑车擦碰一类的鸡毛蒜皮小事争斗不歇，宁佑看不下去，解劝两人勿要再吵了，否则，他就要把两人一起揍了。吓得那两人赶紧走路，这东北人真是个暴脾气，不好惹啊！

开完年会，大家都纷纷起程，各回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去了。侯振江和丁胖子、黄小姐一道，也乘坐南下的列车，去开始新一年的工作。这些年外出打工的人多了，南下的列车上尤其拥挤。侯振江和丁胖子一前一后，连拉带推的，好不容易才把瘦弱的黄小姐弄上车，满脸的汗珠子在他们的脸上爬。其实，上了车反而更加艰难，想移动一下，连个落脚的缝隙都没有，更多时候，都是踩在了别人的腿脚上。车上不时传出一阵阵的不满与叫骂，然而，大家也都没有办法，谁叫中国的人口这么多呢？出门在外，忍一下不就得了，人哪有那么金贵的。

他们三个人车票的座位并不是连在一起的，虽是在同一节车厢里，侯振江的座位却退在了丁胖子与黄小姐的后面六排之远。侯振江安放好行李等物品后，就顾自斜倚着眯上了眼睛。直至睁开眼时，身右边的位置上已坐了位娴雅的少女，正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发现侯振江在看她，少女不好意思地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低头摆弄起自己纤细的手指来。过道的脏地板上或抱着膝盖，或靠着椅脚，或背靠背、肩挨肩的坐满了人，连上个厕所都难以找见下脚的地方。必须一路喊着“借过，借过，麻烦让一下。”才能得以艰难通过，乘车人之多，就可以想见了。人在疲惫不堪时，也就顾不得许多了。有不少人甚至钻进了座椅下的空档里，连一张报纸也没铺，就直接躺在冰凉的满是污渍的地板上了。像侯振江这样，能有个座位的，要算是无比幸运的了。可是这一千多公里的路途，起码也得要在车上呆两个晚上。一路摇晃，身子疲乏地要散了架子，人又被拘在这方寸之地，伸个腿的地方也没有，水也不敢多喝，上个厕所不知该有多难。人也不能真的睡着了，车上小偷实在猖獗，一不小心，随身带的钱财就到贼的口袋里了。侯振江身上带的钱不多，刚举办的这场婚礼已几乎把他这两年的积蓄掏空了。但他还是不敢大意，不多的一点现金与身份证都装在随身的钱夹里。丁胖子与黄小姐就要方便许多了，他两人可轮流睡，一人睡着时，另一人照应财物，这样既睡得安稳，财物也不致失窃。

夜深了，车外一片漆黑，侯振江努力与时时袭来的睡意抗争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合上又勉强睁开，他已困倦至极。右手边的少女也抵抗不了难耐的困意，散乱的长发，随着她不时低垂下又缓慢抬起的头而扰动，发丝也时而披散到侯振江的耳际与颈上。侯振江因此被搔弄得脖颈痒酥酥的，口腔里干渴得不行。他水也不能喝，喝多了又要上厕所。少女可能是困得实在支撑不住了，头一歪，倚靠在了侯振江的肩膀上。侯振江更不敢动一下了，生怕少女斜倒下来，弄醒她。这个夜晚真的是难捱，困倦，疲累，干渴，身子还不敢动一下，也真的是难为了他。好不容易支撑到天色微明，四周睡着的人都陆续醒来了，倚靠在侯振江肩上熟睡的少女也醒了。厕所边的洗漱台旁却已排了一长溜等待洗脸刷牙的仍是一副倦容的人们，侯振江也终于可以靠着椅背睡一会放心地觉了。

列车横跨了几个省，把满怀希翼，又惴惴不安的人们带向富庶的先行开放的广东，他们又将在全新的城市里各自上演怎样的故事呢？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感受得最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