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届最差的高三，她流产了……

今天是教师节，可她已经不是教师了。5年前那段经历，到现在想起来还让她很难平静。

那年6月，她怀孕了，小宝宝已经1个月大了。她申请下个学期去代高一的课。

临近新学期开学，学校的师资迟迟没有安排妥当，有两个文科班没有语文老师，校领导找她谈话，问她能不能接手这个工作。领导详细地说明了各项困难，她觉得如果自己不接手，会耽误了这帮孩子的前程。

想了好一会，她点了点头。

她能想象到，家里人会如何如何反对她的这个决定，但是她觉得，作为教师，她必须要答应。她从来不是一个强势的女人，但是心底总有一股韧劲，让她绵绵地用力，坚守一些信仰。

高三的课业很重，她总是备课到深夜。她本身身体就不是很好，人非常瘦削，面色暗沉，嘴唇干裂，再带上一个方方正正的黑框眼镜，看起来不像一个二十几岁风华正茂的女人，而像一个钻进语文里的学究。

她还记得那年教师节，学生们给她送了好几支唇膏。那天天气很好，虽然入秋了，但是一点也不冷。她穿了那年特别流行的粉色连衣裙，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手里是她最热爱的文学事业，虽然现在做地很累；讲台下是一群青春正当的同学少年，虽然又调皮又闹腾；肚子里是即将出生的小天使，虽然她常常无暇和他交流；但她始终觉得上天已经很眷顾她了。

可惜这样的幸福感并没有存在太久。

小宝宝越来越大，天气越来越冷，课业越来越重，她几乎天天都在备课，讲课，终于在一个周五早上，晕倒在讲台上。

她迷迷糊糊中听到学生们乱作一团，巡查的教导主任在唤她，医生把她抬上了急救车……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完全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丈夫和婆婆坐在隔壁床铺上，一脸不悦，校长、教导主任站在床尾，看起来诚惶诚恐。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知道了……孩子没了……

这个意识在她心里重重地砸了一个坑，她半天流不出眼泪来。

出院后，两方家里人吵得不可开交，丈夫严肃地告诉她，会去法院控告学校，被她连哭带劝地拦了下来。

她应该控告自己当时决定吗？还是控告那繁重的课业？还是控告上天跟她开的这个玩笑！

她重新回到了学校上课，还有一百多号学生等着她上课，她耽误的每一天都有可能耽误这帮孩子的高考分数，甚至改变他们的人生走向。

两个月后，她去复查身体。医生告诉她，因为流产过一次，加上她体质非常差，建议她不要再怀孕，即使能怀孕，也很可能无法诞下一个健康的婴儿。

她谢过医生，两只脚麻木、瘫软，不知道是怎么走出诊室的。但她就只想赶紧从诊室里出来，也许刚才医生说的话不过是自己做了个梦呢。

高考那天，她穿了一身正红色连衣裙，跟学生们说，老师今天给你们图个吉利。可是没有学生知道，她那天还要去办离婚手续。

她不想去辩对错，因为很多事情没有对错可言。

她只知道，自己不后悔。

那年之后，她不再做老师了。在县城开了一家花店。

她常常想，人是不是应该像花一样，只要在最好的年纪拥有过最美的时光，就足够了。不要去想，在这之后，会凋敝成什么样子，一直去活那个最好的年纪，就是了。

“韩老师……”

“你是……李子玉？”

“是的。韩老师，我签工作了，在上海。谢谢你韩老师，本来我以为不能来看你了，因为这份工作我差点没通过……我觉得得有结果了……才有脸来见您……”

“不哭……不哭……你一直很聪明，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有出息的，你们都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