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水瓶座的流星
姐妹篇:桃之夭夭(上)
我们毕业了
大学礼堂后台,一个偏僻的角落,那笙和华子两人在吞云吐雾。华子平时话最多,今天竟然沉默不语,一个劲儿地在抽。“华子、那笙,又去哪鬼混啦?”远处有人喊叫。
华子:“头儿在催了,走吧。”
见那笙没有反应,华子又再催了一次,“别抽啦,赶紧。”说完之后,华子把烟摁灭,扔进垃圾桶,转身向舞台方向走去。
那笙狠狠的抽了两口,头抵着墙看地,好像忏悔的信徒一般,用尽所有的力气说:“不抽了,以后,都不抽了。”
那笙把手中的香烟摁灭,扔进了垃圾桶,随手把一个镜面刻花的银色烟盒也一起扔掉。毅然转身,向着光,走上舞台。
那笙是乐队的鼓手,华子是贝斯手,今天毕业晚会演出后,他们将告别这个埋葬了他们四年时光的天堂,向校道两旁的梧桐树挥一挥手,和同学们握一握手,然后,各奔前程,从此相忘于江湖。
01 邂 逅
那笙第一次看见他,是在大学图书馆的第四自习室,西南面的一个角落。当时,他正在专注地写字。在阳光和阴影的衬托下,挺拔的身躯,浓密的眉毛,隐隐的透出一种凌厉的霸气,那副单薄的眼镜根本掩盖不了。
他旁边的位置上没有人,桌上放着一本《西方经济学》。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他,那笙就有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像是有一股磁力,把她的魂魄吸引住了,很自然的,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那笙在悦乐社里是“悦乐队”的鼓手,在学生会是外联部的副部长,平时社会活动多到忙不过来,除了期末应付考试,平时少有来自习室的。一时忘记了自习室的规矩——桌上有书代表位子有人。
她一坐下来,他就觉察到了,他停下了笔,抬头看见,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同学,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他诧异的看着那笙,说的一本正经。
“哦。不好意思。”
那笙这才想起,人家已经用书本标志了“领地”。只好向旁边挪了一个位置,此时,他们之间隔着一本《西方经济学》。
那笙翻开笔记和书本,然后习惯性的掏出手机刷屏。可是,她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手机上,而是隔着一个座位的他。他写字的姿势十分好看,身子微微前倾,头略低,眉横而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题,阳光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黄色的边。似乎有一丝丝焦糖,从他身上溢出,漫进那笙的心里,甜蜜蜜的。
突然,一个阴影落下,把那股暖流完全挡住。一个女生,在那笙旁边——他们之间空着的那个座位——坐了下来。女生和他是认识的,从他们的交谈来看,这个女生好像是他的女朋友。
女生坐下来的时候,别过头来看了一下那笙,带着怀疑的神色,因为很少见这么漂亮还来上自习的女生。那笙也回敬了她一个眼神,仿佛在说:“怎么,长得好看就不能来上自习吗?”同时也开启了女性特有的视觉系统,把这个女生从内而外的扫描了一遍:样貌一般、身材一般、气质一般、总之一般。
“庸脂俗粉,差评。” 除了坦荡荡的胸部,(据她妈说是因为她小时候挑食不吃肥肉导致),其他方面简直就是以几何级数胜出。
“庸脂俗粉”刚坐下,椅子还没热乎,那笙就收拾书本准备起身离开,她起立的一瞬间,男孩抬头,露出奇怪的眼神,然后又埋头写字了。
02 同 桌
大三下学期,考试的科目特别多。临近期末的这段时间,那笙把所有课外活动都停了,包括她最喜欢的架子鼓。开启了学霸模式后,天天奔图书馆。
有次在路上遇到乐队的贝斯手华子,华子问她怎么最近都不去排练室了。那笙说,忙着应付考试,不想挂科。华子说,没有了你的鼓,乐队就没有了灵魂,练习的时候,好迷失,没有方向感。
不管华子有没有方向感,那笙没空跟他耍嘴皮子,忙着往图书馆的方向走。
那笙每次往图书馆都是直奔第四自习室的。“四自”在第四层,没有电梯,同行的室友往往嫌麻烦,她就说,“四自”的人少,安静,层高够敞亮。
在“四自”,很多时候会遇见他,在西南的一角,静静的,有时一个人,有时两个人。漂亮女生搭讪帅气男生,毫不费力,几次闲聊,他们就混了个半熟。那笙知道他叫李承汝,经管学院市场营销专业,今年也是大三。那天,后来坐在他旁边的女生叫叶蓁蓁,果然是他的女朋友。
那笙发现,他每次帮他女朋友占座,都是放一本《西方经济学》。只要看见他旁边放着《西经》,那笙就不会跟他打照面,而是坐在一个彼此看不见的地方。如果他旁边没有《西经》,他们则会十分巧合的成为同桌。
03 离散数学
今天,又一次同桌。比作平时,那笙的嘴早就闲不住了。军事、科技、时政新闻、娱乐头条,那笙总能在大家的共同空隙中,见缝插针的扯上一两道。每一次,他都有适当的回应,就像乐队演奏完一首歌曲后,观众给予肯定的掌声。
随着一次次的掌声,李承汝原来新闻联播似的五官,随着浓密的眉毛慢慢舒展开来,这时,他的脸才是最帅的。
可是,今天,那笙从翻开离散数学的教材之后,一个多小时了,只是望着窗外发呆,不说话,也不看书。
李承汝看了看那笙,两眼茫然,再顺着她眼神的方向望去,云在青天,猫儿爬过藩篱,除此什么都没有。
李承汝:“那笙,那笙,没事吧,看你脸色苍白的,不舒服就回宿舍休息吧,别硬撑了。”
那笙:“哦,没事儿。只是想到离散数学可能要挂掉,有些伤感。”
李承汝:“成绩这么快出来了?”
那笙:“没,还没有考呢?”
李承汝:“还没考,你伤感个鬼啊,还不赶紧看书去。”
那笙长叹一声,跟李承汝讲了有关离散数学这一门课的传说。
离散数学,据说是计算机专业里最难的一门课,没有之一。这是一代代已毕业的师兄师姐们前赴后继得来的,血的经验总结。据传,这门课,其实很多大学都没有开。一是因为太难懂也没有“必要”懂(不影响当工程师);二是没有能讲这门课的老师(真正懂的人少之又少),估计这才是主要原因。
我们大学能开这门课,皆因拜托有一位神一般的人物存在,人称“独臂神尼”,唯有她能讲《离散》这门课。“独臂神尼”仅是一个绰号,老太太五肢健全,身手灵活,矮矮胖胖的,看上去像一位慈祥的居委会大妈。
她讲课的时候很少看学生,更多的时候是左手垂下,右手握笔放在背后,四十五度角斜看向窗外的天空。下面的学生对着满黑板天书在默默滴汗,什么“永真蕴涵式”、“哈密尔顿图”、“欧拉图”……,“神尼”口中念念有词(说的是中文),学生们频频点头(犯困打瞌睡)。
有一次在课堂上,“神尼”出了一道题,安静的教室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抓耳挠腮,私下讨论嗡嗡作响。半节课过去了,大家还没有弄清楚这题目问的是什么。
那笙说,她现在的心情就像等待上刑场的囚犯一样,希望早考完,早了断。
李承汝笑了:“哪有这么夸张啊,把课后的基础练习做好,争取把懂的都做出来,我觉得你考试及格没有问题。老师总不能把所有人都砍死吧。”
那笙想了一想,好像有点儿道理。
虽然李承汝根本不懂什么是离散数学,但是他的话却像是上帝发出的光,透过乌云,笼罩在那笙身上。立刻使人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那笙,别担心,我觉得你一定能过。”
离开自习室的时候,李承汝再次跟那笙说。
“嗯,谢谢!”
那笙突然对通过考试充满信心。
李承汝不懂离散数学,但是他懂那笙。她即使是撑着伞,也需要有一个人,告诉她,其实雨不大,不至于弄湿头发。
04 水瓶座的流星
天气越来越热,准备考试的人越来越多。最近这几天,那笙觉得李承汝的表现有点反常,每天都是一个人来上自习,但旁边依然放着一本《西经》,不过,直到自习室清场闭馆,他女朋友叶蓁蓁也没有出现。
女人的直觉,他们的关系肯定出现问题了。想到这里,那笙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翘,内心深处泛起了波澜,荡漾在脸上,形成一个小酒窝。
又是一天的晚自习,《西经》依然在旁,叶蓁蓁依然没有出现。清场的铃声响起,大家都收拾书本往外走。那本《西经》仍然停在桌上,特别显眼。
那笙指着书本提醒李承汝:“你的书,别忘了。”
李承汝:“哦,不是我的,不管它。”
自习室有规定,关门的时候必须把东西都带走,不然就会被当天的保洁工当垃圾清掉。
那本《西经》,那笙都不知道偷瞄过多少次了,每次李承汝帮叶蓁蓁占座,用的就是这本书。
李承汝和那笙一起走出图书馆的,李承汝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挂着一弯月亮。
突然,李承汝对那笙说:“流星雨,想去看么?”
那笙:“什么?”
李:“流星雨。”
那笙:“啊,什么时候?”
李:“现在啊,去吧,走啊。”
在黑夜中,飞奔的两个黑影,一男一女,不断掠过校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树。李承汝拉着她的手,奔跑中,跳跃的脉搏,通过牵着的手,直达她的心房,有如小鹿乱撞。
那笙还没有从梦中苏醒过来,他们已走进了一幢大楼,在一丝月色下,那笙依稀认得是学校的科学实验楼。这一刻,她心情忐忑,惊喜交集。他们就像一双燕子,在S形交替的楼梯上翻飞翱翔。
庄严肃静的实验楼里,漂浮着,他们二人急速的呼吸和少女独有的体香;回荡着,他们鞋底与石阶碰撞而发出的啪啪啪的声音。
最后,他们二人一起横躺在实验楼天台上的一张乒乓球桌上。
李承汝说,今天晚上,会有水瓶座的流星雨。任何一颗流星,它的出现时刻、位置,事先是完全无法知道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像这样平躺着,静静地守望夜空,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李承汝两手搁在脑后,脸朝天,翘起二郎腿。那笙今天穿的是及膝的裙子,翘腿不方便,也不雅,所以只能平伸着。
那笙:“真的会有流星吗?”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笙主动打破平静。
李:“有,我看过。”
那笙:“在这里?”
李:“嗯,在这里。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会实现,你相信吗?”
那笙:“我信。”
其实,那笙对流星许愿什么鬼的那套根本不感冒,但是现在,她选择相信。人总是会选择性的相信有利于自己的东西。
那笙:“我只在视频上看过,还没真正见过流星。”
李:“你说的是电视剧吧,那都是假的。真正的流星,只能用肉眼看,它在划过天空的一刹那,特别的惊艳,留在你的心里,成为永恒。”
那笙:“哦,水瓶座离地球这么远,它的流星来到地球,得多久啊?”
那笙只是随便一说,想不到,措不及防的暴露了智商。
李承汝心里想:“不是吧!这家伙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并且还是最热门的计算机专业。”他不禁转过头来重新审视那笙,在黑夜中她面目模糊,仅有的月色,把她少女的曲线勾勒得柔和而动人。李承汝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水瓶座的流星雨与哈雷彗星有关。知道哈雷彗星吗?它在运行到太阳附近时,在运行轨道上撒落大量流星体粒子,流星群粒子进入地球大气中,形成流星雨现象。因为是在地球上观看到的水瓶星座附近为辐射点出现的,所以被命名为水瓶座流星雨。”
考虑到那笙还有一门挂科的阴影,李承汝不忍说些打击她的话。
那笙:“哦,原来是这样啊!”
听那笙的语气,并没有惭愧或恼怒的意思,反而充满了真诚。
初夏,夜晚的风打在身上,很是温柔,听着李承汝磁性的声音,那笙眼皮慢慢垂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睁眼已经天亮。
那笙伸了伸懒腰说:“太可惜了,昨晚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没有看到流星。”
李:“没事,我没有睡着,但也没有看到流星。这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你运气好。”
本来有点小遗憾的她,现在突然变得有点小喜悦。李承汝总是能毫不费力的就把那笙哄得很开心。
那笙:“哦,昨晚是不是天气不好?”
李:“也许是能见度不高,流星出现了,我没有看见。也有可能是时间不对。有时候,时间也很重要。”
那笙没有多想,对于没看见流星,她其实并不太在意。有时候,看流星雨所带来的快乐,并不是流星雨本身,而是和你一起看流星雨的人。
在回宿舍的路上,小鸟在梧桐枝上,一展歌喉,那笙踏着舞步,心里笑开了花。
05 男神出现
考试季结束,那笙从学霸模式切换回音乐模式。除了每天固定的排练,偶尔也有外出的表演。有一次,开发区一个大型百货商场举办开幕典礼,请了他们乐队去表演。
舞台就设在商场的大堂正门,音响设备乐器什么的都布置调试好了。那笙拉开装鼓锤的袋子,翻出一个镜面刻花的银色烟盒,攥在手里,找了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准备抽根烟放松一下。
可是打开烟盒的时候,才发现烟盒里面是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完了却没补上。
那笙心里一沉,马上打电话给华子,乐队里只有他也抽烟。可是华子说他恰巧也抽完了,在附近逛了一下,没有找到卖烟的地方。今天是百货商场开业的第一天,但很多柜台和店铺其实都还没有开张。
时间快要到了,那笙只能马上赶回大堂。这时,台下坐着的除了商场领导和一些管理人员外,还有请来的一些嘉宾,总共也就三、四十人。那笙想,就这些人的话,勉强还能应付,应该不至于掉链子。
主持人串词,领导讲完话,然后就到他们出场演奏了。那笙把鸭舌帽的帽檐压得低低的,嚼着口香糖,以此代替香烟。但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出现间歇性的耳鸣、手心冒汗等症状。
那笙有个不为人知的心病——聚焦场合密集人群恐惧症。初中的时候,有一次英语演讲比赛,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她耳鸣目眩,最后还尿了裤子,连鞋子都湿了。
每次参加乐队的大型演出,在上台前她至少要抽一根烟来镇定自己,她发现这方法很有效,从此就再没有出过状况。
开发区这个地方,本来就人烟稀少,刚开业的商场,捧场者聊聊,面对着几十个人,那笙勉强还能控制着,心想再扛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谁知道,一首歌还没有演奏完,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许多青涩面孔的围观群众,起码有一两百号人。那笙顿时就慌了,耳鸣更加厉害,鼓点开始有些儿乱了。她紧紧的夹住双腿,双手也更用力的握紧鼓锤,手汗太多,她怕把鼓锤给甩飞出去,那就真的扑街了。
就在即将崩溃的时候,那笙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微笑。这个微笑来自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孩,一脸阳光帅气,还有略显崇拜的眼神。
这一刻,那笙就像垂死挣扎的圣斗士星矢,突然感受到了雅典娜的祝福,大喊一声“燃烧吧,我的小宇宙”,立刻原地满血复活,还是同一个招式——天马流星拳,却把敌人全部打倒。
这一刻,阴霾渐渐被驱散,他的身上,仿佛若有光。那笙仿佛听见了“丝拉”一声,是至尊宝拔出了紫霞仙子的宝剑。
演奏顺利结束,典礼完毕,人群散去,李承汝微笑着,双手插在牛仔裤的裤兜里,缓慢的向她走来。
那笙:“你怎么在这里?”
那笙的声音有点颤抖,那种悲喜交集的激动,无法掩饰。
李承汝笑着说:“来看你演出嘛。你的鼓打得真帅。”
李承汝解释说是答应了一个朋友的委托,在学校组织了一些要好的同学,来这里当群众演员,提高一下商场的人气。
那笙语带撒娇的说:“哦,原来神是你,鬼也是你。”
李:“什么神龟?”
那笙话锋一转:“没什么,请你打游戏,当是感谢你。”
李:“感谢我什么?”
那笙:“感谢你——我的离散数学过了。”
那笙非要拉着李承汝到商场顶层的欢乐世界打电动游戏。刚开业的游戏厅,客人并不多。
那笙发现离开了图书馆的李承汝,原来也可以这么玩的这么丧心病狂。玩赛车、射击,好像置身电影《速度与激情》一般,就连玩投篮机,都好有NBA即视感。他们二人时而互相拆台、打闹、针锋相对,时而又默契协作一起打怪过关。
正当他们玩得正欢的时候,突然李承汝皱了一下眉头说:“那笙,我们走吧,差不多了,也差不多了。”那笙一脸疑惑,刚才还是“娃哈哈”的脸,怎么突然间拉长了。虽然,那一局游戏还没有完,但那笙还是毫不犹豫的撂下,和李承汝一起离开了游戏厅。
路上,那笙小心的问他是哪里不舒服了。李承汝说,他对香烟特别敏感,只要闻到一点点,就会有呕吐的感觉。那笙这才想起来,刚才有个男的在“钓鱼机”那边抽烟,虽然离他们很远,但还是能闻到一点点烟味。
其实,每个人都有他的软肋,但在陌生人前,我们已经习惯假装,假装自己只有坚强的铠甲。
她和李承汝在某些方面,也算是同病相怜了,这也许就叫做缘吧,那笙想。
乐队在学校附近有一个租的练习室,自从那一次的“英雄救美”后,李承汝经常来练习室找那笙玩。那笙和乐队的同伴在练曲,李承汝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有时候手里会拿着本消闲的书,但从来都不会打扰他们。等那笙他们练习完了,李承汝便带她到附近的小店里吃饭。吃完饭,就会一起逛夜市,两人捧着杯柠檬茶,在夹娃娃机前停下来,把身上的零钱挥霍掉,一个没夹到,骂老板出千是骗子,但下次还来。
那时候,那笙觉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再多,也不多。
06 毕 业 晚 会
六月,又是一个毕业季。
今天晚上,学校大礼堂又上演一年一度的毕业晚会,那笙他们的“悦乐队”是压轴的节目。
那笙今天特别细心打扮:画了眉毛和眼线,打了桃红色的眼影;鸭舌帽也不戴了,任由长发飘飘;身穿乳白色短袖crop top(露脐装)+浅蓝色牛仔热裤。长腿细腰翘臀和雪白的肌肤,那笙把她身体上最有资本的地方全都show出来了。
乐队里的人都说,今天看见那笙,好像要拍婚纱照的感觉。
在后台准备演出的时候,那笙习惯的拿出镜面刻花的银色烟盒,准备找个僻静的地儿,放松一下。
这时候,手机来了条短信,是李承汝:“听说你男神给你们捧场来了,还有一大束向日葵。”
那笙顿时喜上眉梢,脸若桃花。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大了。那笙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又把烟盒放回袋中。这家伙对香烟敏感,她可不想,等一下见面时把他给恶心的呕吐了。而且他本身就是她最好的镇静剂了。
大礼堂的掌声此起彼落,“悦乐队”压轴上场,表演的是歌曲大串烧:《有你陪伴的夏天》+《我的天空》+《光辉岁月》。这是他们精挑细选,几经讨论,最后才达成共识的曲目。
登台后,那笙第一眼就看到了,观众席前面第二排第一个座位,一个满怀向日葵花的大男孩,非常引人注目,那笙认识他,是经管学院的校草,叫于蓝。
那笙不禁有些失望,原来李承汝所说的男神是于蓝。他们在图书馆瞎聊天的时候,她跟他说过,于蓝是她们班许多女生心目中的男神,可是她没有说,许多女生里面,并不包括她。
演唱开始,乐队主唱的菲菲,也是今年毕业,菲菲今天无论是在台上或台下,都是主角。因为具有真情实感的投射,一开嗓就感动全场,之后连蹦带跳,灵魂出窍,全场又为之疯狂。
她把观众席扫描了一遍又一遍,试图寻找她的救命神符,但怎么也寻不见李承汝的影子。“李承汝啊!李承汝!你在哪里?”那笙的心里开始有点慌了,在吵杂声中,她出现严重的耳鸣,听不清楚周围的声音,她只能靠看着同伴们的肢体动作和菲菲的口型,靠直觉来把握节奏。
第一首歌结束的时候,那笙手心出汗,手脚也越发冷了。她的五只手指死死的抓住鼓锤,那种紧张感,就像古时代,第一次出征的士兵,在震天动地的厮杀声中,紧张的握着自己手中的红缨枪。
第二首歌结束,那笙仍不死心,眼神继续四顾,希望能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发现李承汝微笑的脸。但是,并没有。
那笙感觉小腹处有一股巨流在奔涌,她抿着嘴,拼命的紧夹双腿,绷直脚尖,意图捍卫她最后的尊严。可是,一滴、两滴、三滴,额际处不断的有汗液流下来,刺激着她白皙的皮肤。长发紧巴巴的粘着,再也飘逸不起来了。
在唱最后一首歌的时候,台下的于蓝突然走上台,把向日葵献给了主唱菲菲,并大声说出我爱你。菲菲立马哭成了泪人,台下的观众起哄,说“在一起,在一起”什么的,现场混乱不堪,台上台下,哭成一片汪洋。
最后,在鬼叫狼嚎中,在悲愤和绝望中,那笙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她坚守的防线完全崩溃。浅蓝色的牛仔热裤慢慢浸成了深蓝色。泪水和汗水,湿透了衣衫。
演奏完毕,等不及谢幕,那笙扔下鼓锤,飞奔出礼堂,胡乱撞入了一幢教学楼里的女厕所,瘫坐在马桶上痛哭。
她一边哭,一边呕吐,明明没有喝酒,但为什么会吐。他对她明明没有过什么承诺,但她却感受到深深的背叛。原来,在这场独角戏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都是她一个人的臆想,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的灵魂,在自己编织的感情线上徘徊。
07 无言的告别
第二天,在校道上,她遇见李承汝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旁若无人,叶蓁蓁坐在后面,双手环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
她给华子打了个电话,“华子,出来喝酒去。”
华子:“不是吧,那笙。一大早上,喝个什么鬼酒?”
那笙:“去不去。”
华子:“去。”
印象中,华子从来都没有拒绝过那笙的要求,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他们在超市买了啤酒,躺在操场旁的梧桐树下喝了起来。他们喝酒从来都不讲究地方。
华子:“昨天晚上,那笙你有没有看见,大四那帮师兄师姐,哭的一个比一个丑。你说,明年我们也会这么丑么。”
那笙:“谁知道呢,或许比他们哭的更丑。”
华子:“听说,离散数学一个没有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考试这么简单么?”
那笙:“为什么?”
华子:“老太太明年就退休了,我们是她的最后一届学生。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笙:“哈哈,神尼早已经是学术大神,位列仙班了,还要成什么佛。”
华子:“哎呀,离散、离散,让大家好离好散嘛,老太太也是功德无量了。”
那笙:“为什么她不告诉我们,考试会很简单。搞得我担惊受怕的。”
“有些事情啊,是不必要说出来的。” 华子故作沧桑的道。
那笙和华子在梧桐树下,边喝边聊,从早上,一直喝到日落的余晖照进操场。天空中的云时散时聚,没有规律,全是风的任性。
姐妹篇:桃之夭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