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无尤也
全世界几十亿人，从事杀手这个职业的人不在少数。同是杀手，却因为杀人的工具与方法，就使杀手们有着不同习惯；有些习惯用刀，有些习惯用枪，有的就习惯用些稀奇古怪的手段。
我没有那么奇怪的工具与手段，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杀手而已。
杀手老陈说过，“杀手不仅仅是一个职业，选择成为杀手，便是选择了一种人生。”
在很小的时候，我和师傅生活在北方山区的一个小县城。我们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同样有着衣食住行，如果一定要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我们看上去更寒酸。
别的杀手我不敢说，但我师傅和我是这样的，也许是因为师傅有着一颗锄强扶弱的正义之心，所以他的钱都捐了希望工程？我不知道，也没问过，其实我们的伙食还是很好的，只是衣服总是脏兮兮破破烂烂的感觉，所以小时候的我和师傅，看起来更像是一对乞讨多年的父子。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师傅：“师傅，为什么我们总是穿的脏兮兮的看起来像个乞丐，其实我们吃得还算不错啊。”
“大隐隐于市。”师傅气定神闲的说了这几个字。
“什么意思？”解释一下，那个时候我连字都不认识，所以哪会懂这种文言文。
“呃，就是我们要穿的破破烂烂的，这才不会被人怀疑我们的身份，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常人。”师傅依然气定神闲。
“可今天卖肉的说我虽然看起来像个乞丐，但是总是有钱去他那买牛肉，他说咱家是不是捡废品捡着什么宝贝了。我不知道怎么说，就回来问您了。”
师傅听完就让我换了一件相对干净一点的衣服，然后去洗衣服了。
虽说看起来像普通人，但不同的是我们还多掌握了一些技能，还有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有一颗不能和普通人一样的心。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我的心脏不能是人类的，这是一种比喻，说的是思想上的不同。也许大部分人都明白我说的意思，但是我多解释一下并不是真的怕大家不明白，是因为我有些话痨。
对于这一点，我可以很严肃的说：“虽然杀手的世界观不能和常人一样，可并不代表我们必须要特别沉默，或者不能有幽默感。”
对于心态这一点，我有着一段值得提起的记忆。
师傅总是说：“记住，就算你每天上街买菜买肉，肉贩菜贩和你很熟，你也不能和他成为朋友。我们不能有朋友，不能有太多的个人感情，因为任何人都可能是你未来要杀的人。”
有一天训练之前，师傅带回家一只小羊，“给它取个名字，好好养着。”
我张口就给羊取了一个名字，“白花花”。我们杀手是不是也蛮有幽默感的？
我和白花花关系很好，它也很听我的话。喂它的时候，我经常会看着它吃草，不知大家有没有研究过羊吃草的咀嚼方式？它们吃东西是左右来回嚼的，特别是加上他们的眼神后，看起来傻乎乎的。
虽然心里觉得它傻乎乎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当着白花花的面说过它傻。不能让它感觉自己低了人类一等。
有一段时间，我试着用白花花的方式吃东西，很累，所以我放弃了。当然，我也学习过白花花的那种眼神，一天我问师傅：“师傅，我学的像不像？”
师傅先是鄙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展示了惟妙惟肖的白花花眼神，看得我拍手叫绝，“师傅，你就是我的偶像。”接着师傅很严肃的说了一句。
“欲修其徒者，先修其身。”
因为总想着和白花花一起玩，导致我的很多训练都偷懒，学的不是很好。虽然我总偷懒，学的不好，师傅却很少责怪我，直到后来，我觉得他是懒得责怪我。
也许师傅是一个有些懒惰的人，但是做饭和训练做示范的时候他总是很用心。
“第一，我做的饭，足够让你健康强壮，至于你挑食不想吃，我不会管，我已经尽到责任了。
第二，训练的时候我做的示范是很标准的，至于你偷懒不想学，我也不管，我该教的都教了，以后你死了也别怪到我头上。记住，我只是你师傅，不是你爸。”
长大后，我有幸看到了一些大学里的老师，原来他们和师傅的教学方法是相同的；且先不说方法，说句话的时候表情是都一样的。我想师傅做杀手之前也许是个老师。
听完师傅的这些话，我有些懂了。从那以后，我不再贪玩了，训练的时候用功了一些，可是好像还是学得不太好；也许是我真的太懒或太笨吧。
除了那些技能，我还要学习一些知识，而这些知识不是去学校学习的，是师傅教的。师傅教我识字，让我看一些书，例如《百家姓》《论语》《三国演义》《史记》，师傅说是要了解一些道理和历史地理。数学也是要学的，师傅说因为我们都离不开钱，就离不开数字。还有物理化学，师傅也懂一些，我学得也很有兴趣。
后来师傅听说，在学校还有一门课叫英语，但是他不会；他觉得，他师傅虽然没教他英语，但他也活得好好的，这他就没让我学。后来他说如果有机会，或者我总是接到了一些国外任务，可以到时候再学。
学了两年，我的知识已经积累了很多。有一天，师傅开始讲述我们的杀手门派。
“我们这一派是根据《百家姓》来排的，我们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到我这已经是‘陈’字，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直接叫这个字的，比如我年轻的时候，资历尚浅，就让他们就都叫我‘小陈’。现在资历比较老了，就改叫‘老陈’了。明白了么？”
“这么简明扼要，我当然懂了。”我自信满满的冲师傅点了点头。
“那现在我让你去执行任务，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小楚。”
师傅很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说：“小楚，你去给我把白花花杀了，奖赏就是今天晚上给你做羊肉泡馍。”
也许大家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我那个时候小，我根本没有想到。
有些不忍心的看着白花花，我拎着斧头迟迟没有动手。
说来真是讽刺，难道是我取的名字让师傅想吃它的肉？想到这，忽然发现也许是我害了它，我后悔取了这个名字，早知道叫“厕所”了。也许这样师傅就不会宰它了，就算宰了，他也不能提它来刺激我；因为提的话他只能说，“师傅用厕所的肉做的羊肉泡馍好不好吃？”
没等我想更多，师傅抓着我的手将白花花的头用力的按到树桩上，我看到白花花用它那呆傻的眼神盯着我，然后师傅抓着我另一只拿着斧子的手，狠狠朝树桩挥了下去。
那时我的那种感受，就像正在跳楼，本来有些害怕不敢跳，却忽然被人推了一把，然后开始往下掉，当时就是正往下掉的那种心情与感觉。
就在斧头块落下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然后随着“嘭”的一声响，我感觉一阵刺痛。
睁开眼睛的我看到眼前和自己身上有很多血，血我自然是不怕的，但我还是哇哇大哭起来。
“是不是感觉很痛，所以很想哭？”
我试着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
“这就是感情，是人的致命弱点；所以我们不能有过多的情感。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流泪。以后不能再哭。”
我举起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仔细看着，看着。
“师傅，你砍我手指头了。”
“啊？哎呦，还真是，先忍忍啊，这就给你包上。”师傅急忙去拿了药箱。
“好了，别哭了，过些日子就好了。今天师傅做羊肉泡馍，给你补补啊。”师傅虽然笑着，却不是平时的笑容，那是愧疚。
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愧疚。是因为他逼我杀掉了我唯一的玩伴，还是因为他马虎的削掉了我一小截手指？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师傅愧疚。
羊肉泡馍做好了，我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脑子里满是白花花的样子。
我还是吃了，因为师傅说我不吃就拿去喂狗，总不能让狗吃掉白花花的肉，只好自己吃掉。
或许是因为手指上的伤痛遮盖了心中的伤痛，所以我并没有因为白花花的死而难过太久。如果一定要问我难过了多久，大概一个月吧，白花花的肉吃了一个月才吃完。
我一直不知道是不是那一个月吃了太多羊肉的缘故，从那以后很多年，我也没吃过羊肉，师傅也没有再让我买过羊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