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消失了,而我还在
每个人对于生活的意义都有着不同的诠释,但是乐于享受生活应该都是共通的。有人作为老餮,从舌尖上品尝生活;有人作为行者,靠脚步来丈量生活;有人作为隐士,以清净来解读生活。不消说,美食家与苦行僧对于享受生活的定义一定不同。无须求同,但且存异,某些享受生活的方式会摧垮生活本身。
在《道德经》的第十二章,老子写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在古语中,五如五行一样为极数。五色就是指各种缤纷的颜色,五音五味就是指各种音乐与味道。所以这句话的含义就是:过度纷乱的颜色让人目盲,过度嘈错的声音使人耳聋,过度刺激的美食使人失去味觉。打猎一般的驰骋放纵,使人心乱发狂。总是追逐难得的奇货,让人举止失常。
用最简单的语言总结,如果你不控制自己的欲望,欲望就会控制你。久而久之,不但之前所享受的东西变得寡淡无味,你也会失去正常的欲望。人虽有五官五感,但是感官所能享受的刺激却不是无止境的。从生理角度而言,乞丐吃一口冷粥喝帝王品一块鹅肝,所获得的幸福感是一样的,他们的脑子分泌了同样的多巴胺。如果帝王已经尝遍了世间珍馐,那么他永远也体会不到让乞丐吃一块鹅肝的幸福。
放纵快乐如放纵痛苦一样可怕,不加控制的刺激五感,最终只能是目盲耳聋口爽心发狂了。其实这些所有的享受,都像交错的光影一般,让人眼花缭乱,失去目光真正应该有的聚焦。在老子的世界观中,获得长久幸福的唯一方式就是节制,只有对自己的享受进行限制,才能长久品味食色生香中蕴含的美好。
很多人在一夜暴富之后心态失衡,也就出现了诸多的暴发户行为,或是满身金饰,或是豪车名表。富这个汉字,一半是福,一半是灾。很多暴发户在富有了之后,并不会获得与金钱等量的幸福,鱼翅燕窝再难找回当初一碗米粥的快乐。这就是典型的人被物欲所控制,失去了心态的平衡,人在骄纵的同时也变得越来越不知所措。所以,对于物质的享受,一定要有相应的心态,从容平常才能返璞归真。
当今的时代充斥着各种纸醉金迷与声色犬马,一个个肉身在欲望的操纵下用力舞动,在闪烁的灯光下所有人都大汗淋漓,当灯光熄灭发泄过欲望的驱壳却无家可归。我们不是享受的太少,而是享受的太多,以至于我们从来没有稍加品味就匆匆奔向下一个光点。我们变成为了奔跑而奔跑,为了享受而享受,为了放纵而放纵,我们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给了充斥着欲望的肉身。当肉身湮灭,于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节制自己的欲望,其实是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不被狂喜冲昏头脑,不被暴富迷失心智,在物欲横流的世界留下一片自留地享受泥土芬芳,其实才能获得源源不绝的幸福感。以竭泽而渔的方式享受,每天过的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放纵,终究无节制的欲望会淹没残余的理智。
我们可以享受美食,但不能迷失味觉,我们可以欣赏奇货,但不要丧失判断。生活最美的滋味从来都不是求诸于外,而是沉淀在内的。一道好菜,一首妙曲,就如同佐以生活之火的一阵清风,风能助火之势,但最终火焰的根源来自于底部的自我。没有欲望的人生固然太过寡淡,但放纵欲望的人生却更难以为继。在五感构成的光影之中,我们每个人难免目眩神迷,当光影消失的时候,希望我还在那里静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