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05
今年的纪念日来得很巧，阴历和阳历刚好重合，是同一天。
钟姐姐说，这样的巧合，19年会轮回一次。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上一个阴阳重合的生日，是大一那年的冬天。
那天发生的其他事情，我好像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两个人。
第一个人，是五楼化工系的学哥，那年我大一，他大二。生日当天，他请我吃了顿晚餐。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的饮料是葡萄汁，是易拉罐的听装。包装上全是韩文，我一个字也看不懂。
他拉开拉环，拿过我的玻璃杯，淡青色的果汁沿着杯壁缓缓流下，晶莹剔透，好似仙露琼浆。但倒出的整个过程好像总是不太顺畅，直到最后，我们才发现，里面竟然有两个整颗的葡萄粒。
我说，这个杯子很漂亮。
几天以后，我回到宿舍里，白雪神秘兮兮地叫我看看被子底下有什么。
我说，没什么吧，早上我叠好了和枕头一起放在那里的，记得下面什么都没有。但她执意让我看看。
我伸手进去摸了一把，还真的有个冰冰凉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玻璃杯。
我问她，哪里来的。她只笑着说，不知道。
我又问，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被子底下有东西？她一边笑，一边插科打诨，还是只说自己不知道。
我开始有点生气了。显然，她明明知道这个杯子的来龙去脉，只是不想告诉我而已，而这件事情恰恰是与我相关。
后来她跟我解释，是李志让她偷偷放的，想给我一个惊喜，但叮嘱她，千万不要告诉我。
再后来，我又知道了这个杯子的来之不易。
生日当天，他送了我一个轻奢的保温壶，价值不菲，但觉得我好像对这个礼物没什么感觉。当我无意间说喜欢那个杯子的时候，他很开心，觉得终于找到了了送礼物的方向。
于是，第二天起，他跑遍了城市里各大商场，但却都没有找到同款。
他又回到了我们吃饭的餐厅，问老板能不能卖给他一个，但是被拒绝了。
就在马上心灰意冷时，他误打误撞进了一家批发市场碰运气，竟然惊喜地发现，刚好就是自己要找的。他赶紧付了钱，欣喜地带回来，找到白雪，请她帮忙。并且再三叮嘱她，一定要让我自己发现，给我一个“哇塞”的惊喜。
其实说真的，如果不是他历尽千辛万苦给我送来了杯子，我几乎都忘了那天晚上曾经随口说过这个杯子好看。
我很感动，但可惜，我并不喜欢他。
几天后，他约我出去散步。北方的冬天是很冷的，我们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足底感受着路面的凹凸。
自在地聊了一会儿后，他开始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我猜到了，他或许有话要说。
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说：你愿意让我照顾你吗？
我片刻没有犹豫，立马脱口而出：不愿意。
语气平淡，而又态度坚决。
他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仓皇到手足无措：我猜到你很可能会拒绝，但没想到会是这么直接，这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你这样，让我心里很受伤……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忘记了那天是这样结束了这场谈话。只记得自己一直低着头，窘得不敢抬起来，毕竟是我的话刺痛了他。
一路上，我听见他不停地吸着鼻子，不知道是因为北风吹得他太冷，还是他在哽咽。
后来他大步走到我前面，只用后背对着我。我这才抬起头，看见他紧了紧身上的厚外套，把自己蜷在里面，头发也被冷风吹得凌乱飘忽。
一瞬间，我感觉有点心疼。
但是对不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动终归不是爱情。
尽管在后来的四年里，他从未停止过对我的好，无微不至。我也坚信，他的确是认真的。
最后的两年里，连同宿舍的人都不时地劝我：“跟他在一起吧！他真的对你很好，看不出来吗？这个人真的很靠得住，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做男朋友了。”
显然，他感动了我身边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我。
但是对不起，不爱就是不爱。我知道你很好，我也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我并不爱你。
在爱情面前，我庆幸自己始终能够保持理智。
第二个人，我记不清模样，也忘了名字。
他是数学系的，我们两个系一起上公共课的时候，曾经见过面。印象里，他很高，很壮，戴眼镜。
不知怎么，他从哪里要来了我宿舍的座机电话，约我晚饭前在楼下见面。
我是个守时的人，到的比他早。
瑟瑟发抖了半天，只见一个壮汉从远处走过来，手托着一只毛绒玩具。小小的玩偶，被他巨大的身影衬托，竟显得有点可笑。
他单手递给我，对我说生日快乐。我谢过了他，转身要上楼。
他叫住我，邀请我跟他一起吃晚饭。我说不必了，晚上还有别的事。
从那以后，我总觉得这壮汉在有意搜寻我，这让我很不自在。
去食堂的路上，他会一直跟着我。不管我去哪个食堂，他都会跟在我身后去哪个食堂，而且一定要跟我坐在一个桌子上，就连打饭也要挨着我。
食堂的同侧有两扇大门，有一次，我故意先从一扇门进去，然后站在另一扇门口等。估算他差不多该进门时，我立马夺门逃出来。
但我没有立刻走远，而是躲在墙边，看他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跟着我。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从食堂大门出来了，站在门口，四下搜寻，但是并没有看见我，这才又转身回去。
我上自习的时候，他也会故意找我，不管我在哪一间，他都就会走进来，坐在我旁边。当我留意到以后，每次都会去不同的教室。
三栋自习楼，每栋五层，每层十间左右的教室，若不是每间教室轮流地找，怎么可能这么巧，每次都能偶遇？
有一次，我正在自习室里做高数题，偶然回头时，刚好在教室后门看到了他的脸。我心里一惊，心想，这该怎么办。
而此时，他也看到我了，推开门就往我的方向走来。
那间教室里，每组桌子有三列，当时我坐在靠窗的座位，靠过道的位置坐了一个男生，我们中间有一个空座。显然，那个壮汉是直冲着这个座位过来的。
因为偶然瞥到过，我旁边的男生看的是我们专业的书，我断定，他是我的师兄，便赶紧问他：“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
“石油工程。”
“我也是，我们是同一个专业的。”
“是吗？”他眼前一亮，“那你是……”
我没时间跟他闲聊，因为余光可以瞥见，那个壮汉马上就要走过来了！
“是的，没错！你是我的师兄！所以，现在请你帮个忙，坐到我身边来！”
“什么？”他被我突如其来的请求弄懵了。
“别问了，坐到我身边来！”
他刚挪过来，那个壮汉就走过来了。
壮汉不太高兴，请我的师兄离开，坐回他本来的位置上。
师兄反应很快，告诉他：“对不起，我不回去。”他指了指我，“我们俩是同学，这是我的师妹。”
无奈之下，壮汉走了。当然，走得不太甘心，临走前，他愤愤地瞪了我一眼。
不过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打扰过我。
小时候看影视剧，经常有一些饱经沧桑的老人，回忆陈年旧事，开口就是：“20年前……”、“18年前……”。
那时只觉得他们好有沧桑感，好像打开尘封的箱子，历数家珍，件件都满含故事。
突然发觉，不知不觉间自己竟也到了这样的年纪，现在讲起来，这些竟是19年以前的事情了。当时觉得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事，现在竟也可以谈得轻描淡写。
走着走着
就散了
看着看着
就老了
写着写着
就多了
风在树梢鸟在叫
不知怎么睡着了。
在笑着，
却在眼圈打转，
又笑了，
却见流下一串。
不是我们的故事太多，只是时间让我们有了经历，有了经历也就有了故事。
下一个19年，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