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来杭第一周丨芥末专栏

我按照HR的指示，乘电梯到六楼，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吓了一跳。

映入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混沌，你看不到任何层次分明的东西，人，书桌，电脑，杂物，他们都是一体的。很吵，但是听不清任何一个字。

焦距变小一些，你看到很多不到两米的桌子坐两个人，桌子上放两个大显示器，一套键盘鼠标，再就是一摞摞垒起来的书。桌子之间是没有隔板的，但也不用担心做点坏事被人看到，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椅子各式各样，电脑各式各样，连垃圾桶都各式各样。

我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被带到一个空的工位。桌子和别人的不一样颜色，桌面上很厚的灰，像是刚从仓库里拿出来一样。桌子下面放了一双运动鞋，不知道是谁的。我闻到空气中臭哄哄的汗味，不是说南方人每天都洗澡的嘛，那一定就是没洗衣服了。

这，是我即将工作的地方。

就在三天前，一切还很不一样。办公室的所有物件整齐划一，装修风格活泼明亮。每个人有一个独立的格子间，桌子上放着的是mac book, surface，最低端的是think pad。虽然每个人桌子上有电话，但你最好不要长时间讲话，因为会打扰别人的工作，开会的话旁边就是会议室，打私人电话，旁边也有一个完全隔音的quiet room。

每个人桌子上放的，盆栽，鲜花瓶，养生壶，家庭合照或者孩子照片，护手霜，补妆工具，小零食……但很少有书。

从外企走出来，还是要承认，在今天的中国，无论我们的企业市值有多高，盈利能力有多强，外企由内而外凸显出来的高大上依然存在，对独立个体的格外尊重依然存在。这不是一家公司能够超越的，而是取决于整个国家的经济，市场环境，文化里对每个个体的重视。这也不是一时能够超越的，而是需要好几个时代的沉淀和累积。

Mentor发给我一个链接，说你把这些看完。我问，就这些吗？嗯就这些。

我坐了一整天，头疼，没见谁说话，但周围一直嗡嗡的。 把mentor给我的东西看了一遍又一遍，仍然不能相信我的新员工培训就这样结束了。想当年，我是经历了6个月的培训期，公司才允许我给客户打电话的。

“工作第一天就加班，感觉怎么样啊？”我那长得白白嫩嫩的新老板，走过我工位去接水，笑嘻嘻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心里的小拳头伸出去揍了一拳，同样笑嘻嘻地回答：“挺好呀，反正回去也没事做。”

但这一切并没有让我懊丧，因为都在预料之中。比起这个城市和这家公司给予的宽容接纳，这些并不算什么。

我记得过来之前的一次聚餐上，福林问我，你怎么会舍得呢，这里一切都这么好？我想了想，跟他说，其实任何一件事情，已经掌控的好事情，或者不确定的坏事情，都可以拿来成为阻止我的理由，而最艰难的过程，就是把它们变得都不是理由。庆幸的是，这个过程已经过去了。

告别了生活12年的城市，在一个一直下雨的星期天。我的心情，没有想象中伤感，也没有想象中兴奋，只是相信该来的会来，该去经历的躲也躲不掉。

飞机落地的那一刻，突然后知后觉，怎么就这么快决定了呢？就在一个多月前，还在为卑微的涨薪愤愤不已，还在做一年的工作规划。怎么刚刚还在大连现在就在杭州了呢，怎么就这么快和12年生活的城市割舍了呢？

中国人安土重迁的情节还是严重了些，总会把换一个城市看得很重。想起王老师说的，其实人生的很多重大改变就是一个冲动。

杭州用它极大的胸怀接纳了我，一切都很顺利。很奇怪，我发现没有人讨厌这个城市，而且大家都觉得是一个适合我的城市，虽然我还没有去探索，但已经感受到了它的善意。

我也很快接受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接受天上一直下的雨，接受微信突然成为工作工具，接受有点乱的流程，接受空气里的汗味，统统接受。因为改变总要有所舍得，舍去一些，才能获得一些。比如完善的市政建设，有礼貌的出租车司机，被安排妥当的一日三餐和每日通勤，一个年轻的团队，做着有影响力的事。这些，是此时的我更在意的事情。

这两周，过得很漫长。然而即便是漫长，也不过如此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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