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秋分夜

     白露秋分，夜风微凉。天朗气清，一轮缺月娴静地流涟在粼粼的湖面上。远方一带山峦跌宕，山脚下绵延的万家灯火在山水之间柔和，极像泊于岸边的渔火。

   

白露秋分夜

       “山下亮起灿烂的万家灯火 ，山上闪出疏落的灯光。山下的灯把黑暗照亮了，山上的灯把黑暗照淡了。淡如烟，淡如雾，山也虚无，树也飘渺。小屋迷于雾失楼台的情景之中，它不再是清晰的小屋，而是烟雾之中，星点之下，月影之侧的空中楼阁。”

       及笈之年喜爱的文字已深烙在心，时隔多年总能脱口而出。又一次念诵这些句子的时候，我的感官和心智也在词语之间游走了一遍，褪去了周身的焦躁，四下里的声音竟也默默地溶解在月色下温润的湖水里了。这个时候，我唯一能听到的是微风中月光在湖面上潺潺地荡漾。这个时候，我想我是应该并且能够亲近自然了。我想今夜我大概可以，不谈心情琐事，只闻湖光山色；不感慨，只观微。

     小径深处，几块硕大的花岗岩伸出湖面，一个人躺上去绰绰有余，我便物尽其用，当仁不让地爬上去躺下。顿时漫天繁星落入眼底，像一条上层丝绒质地的墨色曳地长裙上缀满了碎钻，光泽闪耀而不失柔和。一向对钻石珠宝之类不甚敏感如我，此刻却倏然向往能有一颗巨大钻石。对，我要把它摔碎，让碎粒缀满我的长裙，好似我随时都能拥有一片星空。这样从容悠然、光怪陆离的思绪一来，我便似找不着北极星一般找不着北了，索性就放任它们天马行空吧。而你能感觉到这样安详而热烈的时刻，你正如你自己本身一样美好。那一种微妙，仿佛某一天你找到了期待中惺惺相惜的知己，而他正是那个你本真的自己——原来你内心深处的自己，就是能够陪伴你理解你为你解决一切问题的人 ，孤独与寂寞不再是喧嚣与独处时永恒的主题，你再不用害怕，也无需躲避。

白露秋分夜

     我想，其实是每一次有山有水有灯火的时刻，“我的空中楼阁”才能即刻从我的脑海中跳脱出来。有山，山下有灯火，这些都还不够，一定得有水。水是一种自带灵性的东西，不见到水，温柔就固执地不肯落地。想起许多个独自赏月的夜晚，似乎没有水，真是温柔也不够，底气也不够，总觉得缺点什么，不是花木，亦不是茶酒。现在恍然明了，原来是水。记忆中最清晰的是几年前在海边，那些潮汐中从石缝间泠泠流入大海的月光，乱琼碎玉般的光芒，清冷而温柔，似周墩颐笔下的莲，白莲。人总说月色如水，而真正绝美的月色哪里又少得了水？我在日光灼灼的白昼也逛过这园子，阳光晃荡在湖面上，和周围的嘈杂融为一片，并没有什么惊艳，到是这月色和着水纹，才流露出柔软和灵动来。月光、流水，相得益彰，它们的交接才能迸发出惊心动魄的温柔。

白露秋分夜

     回去的路上走了一条草木葱茏的小道。趁着夜色正浓，秋虫鸣声高涨。步移路转，这一只声音清澈，要么内心也澄净如我，要么就是一个能歌善舞的美人；这一只声音混浊，受凉了，疲倦了，还是生就没有一副好嗓子？这一只声音聒噪，像热极的禅，不是心浮气燥就是品性不端；这一只声音细弱绵绵，有心事否？可忧伤？

     不知是否是年龄渐长，性渐钝，智渐愚，心渐不通透的原因，少能像少年时那样顽劣而自信了，偶尔会有一种上山路上体力不济、心智恍惚的感觉，需要外界的能量来补充。以前不信天地不敬鬼神，现在反倒逐渐信起佛来，合眼，焚香，打坐到让心思平静开阔不少。以前甚是讨厌甚至害怕的事物，现在也渐渐看淡、理解、释然甚至欣赏了，性子到是依旧冲动敏感，却少了些极端与尖锐。比如这秋虫，在以前我是听之避恐不及，见之无恐不灭，如今到能够细细的玩味，竟也能听出许多乐趣来，也算是一种自娱自乐的极好的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