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魂｜「一一七」再生举债
老屋魂｜「一一七」再生举债
第【一一七】章 再生举债
萌生这些年开办养兔场、去充国市读书、娶妻成家、上班转正，表面看来确实风风光光，但在经济上实际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虽然自己对整个家族的名誉提升起了关键作用，但这两年对家中的经济支撑几近为零。
自己还从来没有考虑过杨梅红提出的“修房子”的事。甚至，家里再生、复生修房子，自己也不是很赞同。一个小娃娃，就要开始为修房造屋殚精竭虑，为此焦头烂额，萌生觉得自己这些兄弟都有些肤浅幼稚，小小年纪不立大志做大事，成天像个小大人一样算这算那，十足的小农意识！但忧虑过后，也对他们所处的现实充满理解。是啊，在农村，不修房没住处，连结婚也件是很难的事。
这不，自己原以为就任“副乡长”，分房子水到渠成，是用都不用自己考虑的事情。哪晓得双湖乡只能给自己提供这种连睡觉翻身床的响声也要透墙而出的“住房”。
以前在充国市读书，后来在西山养殖场养兔，都是住在养兔场里。养兔场虽然充满了尿骚味，但房子还是有的。来到晋县，杨梅红就近住在娘家，自己也分有宽大的办公室，里面还有个小间做卧室，哪曾想过房子的事？
如果自己很快调回县城，房子可能也会尽快解决。即使杨梅红不住娘家，和自己住在一起也不会有多大问题。但眼下双湖乡的情况，自己哪里能放心离开？
生猪养殖才初具规模，养猪技术培训班也才刚办起来，对种猪繁育基地的创建，刚好才有了些眉目。让萌生不能离开的最大原因，还有这里的人们把自己当成了神一样的存在。大家都认为只有萌生才会真心实意为他们设身处地着想，也只有萌生才能带领他们发家致富。如果这时候自己离开双湖，双湖的生猪养殖业肯定会一落千丈。农民们好不容易被鼓动起来的热情，只要受到打击，就难得再恢复。
这里有好多家庭，都和自己的家庭类似，这里的父老乡亲，都像自己的家人。如果因为自己的个人私利而让这一方人民继续贫穷，萌生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但自己如果一直驻守在这里，那杨梅红怎么办？
在双湖要给杨梅红找到合适的工作，基本没有可能；让杨梅红回县城去和她父母一起住？这似乎也行不通。不说杨家人有什么想法，就是外人也会有看法，“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又不是招上门女婿，出嫁的女儿哪有长期住娘家的？再说县城离双湖太远，还不如自己老家离双湖近，从县城到双湖要接近三个小时的车程，从双湖到自己家坐车一个小时都不到。虽然也不是日日都要和老婆相聚，但心理距离也很重要。
目前的情况，杨梅红住自己老家最好。不说帮父母下地做庄稼，但至少可以做饭洗衣服吧？自己也要多抽时间回去，既然结了婚，家还得有个家的样子。
家里的老屋父母住，幺叔出钱修的三间瓦房分给四弟再生，三弟复生新修的几间大瓦房，宽敞倒是宽敞，但肯定是不能去住的。这是三弟要用来娶亲的。农村人都有些讲究，好像娶亲的新房不能让其他人先住，特别是自家妯娌，更不能“捷足先登”，说是以后会“扯筋吵架”。结了婚倒还不用有这种担心，因为房子已经被新妇住过，等于“主权”早就被女主人宣布过。
但到底是“借住”，再无所谓的女人，也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何况一惯骄傲的杨梅红，一直住在“不属于自己的”房子里，心里肯定不会好受。
修房子需要钱，自己没有积累，杨梅红也没有上班，家里虽然比过去好点，但钱粮仍然紧张得很。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吃不饱饭。可是不修房似乎真不行，怎么办？
就在萌生左右为难的时候，再生站出来了。
再生知道大哥的难处，更清楚家里的情况。幺叔拿钱替自己修房，自己现在还没有还幺叔的钱，大哥如果为没有钱修房子的事分心，甚至因为钱的事“犯错误”，弄不好让大哥丢了官，那自己就是家里谁也不能饶恕的罪人！
既然大嫂杨梅红要想在家里住，房子肯定是要有的。大哥忙于公务，并且没有积蓄，家里能够帮助大哥的，目前只有自己。
这几个月做香烟生意，有了几千块钱的结余，而且这香烟生意确实赚钱，只要自己踏实努力，钱是会源源不断赚来的。只是这几千块钱，能修什么样的房子呢？以前可以修几间大瓦房，但现在物价涨了，修大瓦房只怕也只能修两间，另外目前农村都开始时兴修楼房，大哥又是正儿八经吃公家饭的干部，再修瓦房确实不合时宜。但修楼房花钱更多，而且楼房也不能只修一间吧？
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的再生只好和三哥复生商量。
复生本想反对再生出钱为大哥修房子，但听再生说：“三哥，我不想大哥为了房子的事分心，也不想让大嫂嫌我们家穷和大哥怄气，惹得大哥不开心。大哥是做大事的人，只有他才撑得起龚家的门庭，我你都只有拼命支持才对……”
兄弟俩默然了好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受，房子决定了要修，但还是为钱不多不少而犹豫着修什么样的房子。
想了几天，复生忽然有了主意。
现在农村照着城市的样子修楼房的不少，但有丰裕钱款的人着实不多，有的人家就把修房子的大事分成两步走：先修一层，等缓过劲来了有了钱再修第二层。再生手里的钱修一层应该没多大问题，以后大家都挣到钱了再往上修第二层吧，反正大嫂杨梅红住也宽敞。
再生也觉得三哥说的有道理，和赵小香说了家里修房要用钱的事，赵小香迟疑片刻，听再生说“不给大哥修房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像自己犯了罪似的。”眨眨眼睛也就爽快地同意了。赵小香一点不觉得再生是逞能或者多管闲事，挣钱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过得开心。再生帮大哥修房心里高兴，那就让他去做高兴的事吧。钱用了还可以再挣，并且都是自家兄弟，互相帮助也是应该。
但赵家的人站出来反对。
赵大黑首先不同意再生出钱给老大萌生修房。这几千块钱虽然是再生和赵小香赚的，自己也帮了不少忙，不说要让他们拿钱孝敬自己，但这钱也不能随便花了出去。这钱如果拿去给萌生修了房子，那将来幺姑生娃用钱怎么办？娃生了还要养大，你龚萌生不要说现在还在当乡干部，就是做了县委干部，挣的钱怕也赶不上幺姑生娃的时候还了吧？
还没有说服赵大黑，赵德亮闻讯也跳出来反对：“我是说你龚再生当初瞄准我们赵家，就是别有用心的啊！现在做生意刚有点眉目，你就要花钱给你家修房造屋。等你有了出息，你不是还要猫起胆子来打我赵家的主意……”
“我们自己挣的钱，想浪凯用就浪凯用，关你啥子事？”赵小香毫不犹豫站到赵德亮跟前，横眉怒目地说，反正得罪不得罪赵德亮都不能从他兜里掏出钱来。
“幺姑，哥是真的为你好！你再为龚家人好，龚家也是穷得瓢瓢都舀不起来……”赵德亮的声音充满了悲天悯人。
赵小香最听不得她哥说龚家穷，说龚家穷就是看不起再生。马上像斗鸡一样冲过去，气鼓鼓的胸脯差点撞上赵德亮的鼻子：“我的事不要你管！龚家就是穷得讨口，我都不得来向你要饭！哼，呸！”
再生为幺姑对大舅子这声“呸”，差点拍手叫起好来，但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满怀感激地拉起幺姑就走。
钱就在自己手里捏着，只要幺姑同意，修房子的事马上就动起来了。
萌生对由四弟出钱为自己修房内疚得很，但眼下别无他法。在双湖的工作实在太忙，匆匆赶回家来，和父母兄弟规划设计了一番。
几兄弟商量来商量去，决定把原来养兔的房子拆掉，在原来的屋基上重建。老屋和再生复生的房子分别在两边，比养兔场的位置稍矮，这样在养兔场上建起的房子和这其他的房子就成“品”字型。
以后大家有了更大的发展，就把养兔场下面的两座祖坟迁到一处，重新修缮，再把老屋翻修出来，让老二天生和老五新生回家有个住处。还要顺着老屋的边沿，砌筑一条路，把几处房子围起来，兄弟们可以各住各的，但整个房舍看起来更像一处大院落。这样后辈子孙都可以聚成一处，将来兄弟们老了也可以共同生活，这样更加有助于家人的团结和谐和体现一大家子的宏大统一。
再生和复生顺着大哥的设想，想到将来兄弟们老了再聚一处，和孩童时候一样，其乐融融其乐无穷，心里激动不已，更加干劲十足。
杨梅红本来想“逼”萌生修房，让萌生想办法尽快调回晋县县城，这样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搬回县城去住，日日和萌生在一起。想不到萌生真的回家来和家里人商量修房子，并且老三老四鼎力支持不说，四弟媳妇还慷慨地把自家挣的钱拿出来。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只是想使计“诈”萌生回城，不说兄弟们把自己另眼相看，搞不好把萌生惹怒了，后果就不堪设想。
既然这家人都这样有情有义，大家都齐心协力为自己修房造屋，自己再暗自打小算盘就枉为大嫂了。当下和颜悦色地主动表示：“兄弟们为我和萌生的事出钱出力，我这作大嫂的深表感谢！只是萌生也是国家干部，时间紧也要顾个面子，既然修房子，就不如一气呵成，把两层都修了，来个三朋四友也有个住处。要不这样，我也回娘家去借些钱来，按照你们的规划，把房子修起来！”
把房子一次性修起来更好！
想不到平时傲娇得很的大嫂，在大事情上还如此通情达理，复生对杨梅红也慢慢有了好感。
增加一层楼房，费用其实增加不到一倍。杨梅红在娘家居然借来了八千块钱，加上再生拿出来的六千块，本来修三间楼房基本够用，但杨梅红提出把装修一起做了，这下钱马上又要差一大截，因为装修比主体也少花不了多少钱。
看杨梅红一改常态，天天和母亲一起，挽起袖子为修房子的匠人做饭，再生实在不忍心拂了大嫂的意思，只好答应下来。
香烟批发生意需要的流动资金本来就大，再生开始靠赊欠，还可以腾挪点资金出来。但后来房子修建结束，工人的工资购买的材料需要全部结清，而且做香烟生意赊欠的账也被逼着讨要，再生自是不敢向赵小香明说，也不能向老丈人和大舅子去借，杨梅红也表示自己家里“想不到法子”，再生凭着在大镇做了一段时间的“老板”，又是“打锅魁的”赵大黑的女婿、“开饭馆”的赵德亮的妹夫，竟然鬼使神差地找大镇放“水钱”的人借了“高/利/贷”，终于给人结清了账。
但想不到，举债却为自己埋下了祸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