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江山之斜阳草树 慕容复燕3
晋太元九年,即公元三八四年,正月初一,秦长乐公苻丕大会宾客,群贤毕至,独不见慕容兄弟,苻丕命人去请,不一会儿,从人回报,大惊失色,道慕容兄弟不见踪影,苻丕始觉有变,急遣人四出索求,经三日三夜搜索侦查,才知其在列人城,已起兵反秦。苻丕大怒,遂使骁骑将军石越率步骑万余讨之。
当初慕容农投奔列人城,宿于旧部乌桓人鲁利家,鲁利见着旧主,欣喜异常,忙为之置办酒席,慕容农看着这一桌酒菜,虽不精美,倒也酒肉粗备,却笑而不食。
鲁利惶恐不安,至厨房与其妻道:“老乞婆,坏了大事,郎君乃贵人,我家贫无以美食待之,恐慢待旧主,如之奈何?”其妻笑道:“郎君自幼便有雄才大略,而今无故而来,必将另有所图,非为饮食来也。夫君请急派人四处瞭望,以备非常。”鲁利从之,派人四出戒备。
慕容农这才放下心来,推心置腹对鲁利言道:“家父已举大事,翟斌等咸相推奉,远近响应,故来相告耳。我今欲在列人召集兵马以应之,兴复大燕,卿能从我乎?”鲁利拜倒在地道:“得旧主而奉之,敢不尽死!死生唯郎君是从。”
于是慕容农驱列人居民为士卒,斩桑榆为兵,裂衣裳为旗,乌桓各部争相来附,慕容农就近攻略馆陶,康台,得军资马匹无数,于是步骑云集,众至数万,自称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大将军,慕容农号令整肃,军无私掠,士民喜悦。慕容农闻石越将至,与众将商议道:“石越素有智勇之名,今不南拒大军而来此,是畏惧我父王而欺陵我也,必不设备,可以计取之。”众将觉得敌人来势汹汹,请慕容农入列人城整治守备以御敌,慕容农道:“善用兵者,上下一心,不倚外物。今起义兵,唯以杀敌为求,当以山河为城池,一小小列人城何足守之!”
未几石越率军来至列人城西,慕容农派遣军队埋伏于道路两旁,乘其不备,击破石越军前锋。慕容农之参军赵谦言道:“石越军甲仗虽精,然经淮南一败,人心危骇,易破也,公宜急击之。”慕容农笑道:“彼甲在外,我甲在心,若我与之昼战,则我新募之卒见其甲仗精利而有所忌惮,不如待暮击之,可以必克。”遂令军士严阵以待,不得妄动。
石越见前锋已败,知军心不稳,故扎下营盘,立下木栅,做持重之备。慕容农与诸将骑马巡视敌阵,见石越立寨,扬鞭笑道:“石越兵精士众,不乘其初至之锐以击我,却立栅自固,示敌以弱,我知其无能为也。”
天色向晚,慕容农率军鼓噪而出,阵于城西。牙门将刘木请求先攻。慕容农大笑道:“凡人见美食,谁不欲先尝之,何得你一人独先!然我见你猛锐可嘉,可当先锋,大快朵颐。”
刘木于是挑选壮士四百人为敢死之士,手持大斧,劈栅而入,秦兵正在埋锅造饭,见敌军杀入,当下大骇,四散奔逃,一军皆溃,慕容农督率大众继之,大败秦兵,阵斩石越,首级送往慕容垂处请功。可怜石越与毛当,皆秦之骁将也,想当初也曾征战四方,灭国无数,故苻坚命二人使助二子镇守大城,经此二役,却被初出茅庐之慕容兄弟相继阵斩,实赖淝水之败,军心溃散,非一二骁将所能挽回,此后中原大局糜烂,不可收拾。未几,慕容垂率大军至邺城,慕容农引兵与慕容垂会于邺城,慕容垂因其所称之官而授之。慕容垂见时机已至,故改秦建元二十年为燕元年,服色朝仪,皆如旧章,立世子慕容宝为太子,大封功臣子弟。长乐公苻丕见慕容垂大军云集,召集众将商议退兵之策,侍郎姜让出班奏道:“主公,古人云先礼而后兵,陛下曾对慕容垂有天高地厚之恩,今其兴兵来犯,待我说之,如其退兵,则邺城幸甚。”苻丕叹了口气道:“如今之计,也唯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姜让来至大营,见过燕王慕容垂,义正词严道:“将军深受国恩,不思回报,今日却兴兵犯境,是何道理?然过而能改,犹未晚也。如将军能俯首称臣,长乐公必定不计前嫌,大力保举将军,共享富贵,何乐而不为?”
慕容垂拜谢道:“孤深受陛下不世之恩,才欲全长乐公性命,使尽众西归,赶赴京师,然后复我大燕旧疆,与秦永结邻好。长乐公何故不明大势,不以邺城来归?若其执迷不悟,以我百万之众,攻其孤穷之城,恐匹马求生,亦不可得也。”
姜让闻言,厉声道:“想当初,将军不容于家国,惶惶然投命圣朝,燕之尺土,将军岂有分乎?陛下与将军地位悬殊,却倾心相交,亲如宗戚,宠逾勋旧,自古君臣际遇,有如是之厚者乎?将军引我大秦之兵,攻灭故国,缚其旧主,献于新都,今大言不惭,复燕旧疆,天下有如是不忠之人乎?今一旦因王师小败,不念旧恩,遽有异图,有如是不义之人乎?长乐公,陛下长子,受分陕之任,宁可束手输将军以百城之地乎?将军欲裂冠毁冕,自可极其兵势,奚更云云!自古邪不胜正,不忠不义之人岂能号令天下,令人赢粮影从。但惜将军以古稀之年,一旦兵败,白首悬杆,为天下笑!”
慕容垂听后,为之默然。左右将领大怒,纷纷拔刀,急请杀之。慕容垂叹了口气道:“侍郎各为其主耳,况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何罪之有!侍郎胆气凌云,令孤佩服之至。”说罢,令人赐酒,礼而归之。
慕容垂复遗书与苻丕,并上表秦王苻坚,陈述利害,请送苻丕归长安。苻坚及丕大怒,复书切责之。
于是慕容垂命大军攻城,克其外城,苻丕率众退入中城,誓死抵抗,燕军一时难下,双方陷入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