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当二十二变成零,她们能等到那句道歉吗?
01
从电影院里走出来,我才发现自己哭得有些头疼。
电影以葬礼开始,以葬礼结束,看着那些被青草掩盖的坟墓,我只想做一件事:放声大哭。
可是,电影平静又克制,让我只能选择默默流泪。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当事人不愿意提及,采访者数度哽咽。
即使是几十年后的今天,伤口撕开后,依然是鲜血淋淋,没有任何一种方式可以抚慰。
“不讲了,不讲了”
“不说了,不说了,说这些,我不太舒服”
在谈起人生中这段噩梦一般的回忆,老人们悲伤的神情,让我们心痛。
02
这是时代带给她们的苦难。
无数个日夜,她们被当作性工具来虐待、糟蹋,身体、精神,早已备受摧残。
走不出的高墙,每到晚上,就会有此起彼伏的喊叫声,那种阴森、恐惧留在心里的阴影应该是一辈子的。
可她们不能反抗,因为反抗就会被打死;不能不从,因为嘴上会被上刑具。
这是一辈子的噩梦,这噩梦让生命变得异常沉重,以致于再无法前行。
所以,很多姑娘自杀了,而活下来的那些姑娘,也是疾病缠身,甚至此生再无法成为一个母亲。
这些痛苦,被她们当作人生的耻辱,深埋在心里,不敢碰触。
她们不愿意再提,每当被问起,她们会说:忘记了,记不起来了。
是了,如果忘记这些伤痛,可以更好的生活,那就忘记吧。
可她们还记得:
“请进”、“请坐”、“请上来”......95岁的毛银梅老人已经不太记得自己的母语——韩语了,但回想起在慰安所的日子,却还能准确地说出那些日语。
那是只有深到骨髓里的伤痛,才能在记忆里留下的痕迹啊。
“假装答应他(日军)娶我,实际准备用刀砍他”,林爱兰老人跟采访者讲述着当年的事情,这位参加过“红色娘子军”的老人,即使只能靠拖动椅子行走,眉宇间也依然能看到当年的英气。
可谈到当年的遭遇,依旧数度哽咽。
所有的恐惧记忆,都在,只是太痛,不能再回忆。
可是,本就沉重的生命,还要受到同族的伤害。
她们是被迫充当“慰安妇”的受害者,为何要被骂作“日本娘”?
她们没有错,却要为这段伤害买单。
在那个把女性的“贞操”看作一切的时代。
她们的遭遇,对她们来说,对她们的家人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那些苦,无处说,也无脸说。
每每夜深人静,痛苦的回忆涌来,也只能一个人去消解。
她们把所有的苦都抗了下来,让眼泪流向了心里。
留给我们的是孤独的身影,还有依旧温暖的笑容。
日本留学生米田麻衣说:“她们心里的伤口很大很深,可还是对人很好。不管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是啊,她们的伤口很深,谁都抚慰不了,可她们依旧乐观,依旧坚强。
韦绍兰老人唱着:
天上落雨路又滑,自己跌倒自己爬。
自己忧愁自己解,自流眼泪自抹干。
她说:“这世界真好,吃野东西都要留着这条命来看。”
看着她咧开嘴的笑容,我的眼泪哗哗直流。
谁会想到,这笑容的背后,是无比凄苦的一生。
慰安所里备受摧残,逃出来时却发现自己怀了日本人的孩子。
此后的人生中,有的只是背后的指指点点和能杀死人的异样眼光,而曾经受到的伤害不曾得到半分安慰。
就连儿子也恨她,因为自己的日本身份,让他到老也找不到老婆。
而现在,她拿着30块钱的低保,吃着五块钱的白菜,依旧凄苦,依旧乐观,让我们心疼无法言语。
03
米田麻衣说:“如果是我,对于伤害我的人,我不会原谅。”
可是阿婆看到了日本军人的照片,只是说“日本人也老了,胡子都没了啊”,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是调侃般的释怀。
那个被日本人虐待打断右腿的陈林桃老人说:“希望中国和日本要一直友好,不要再打仗。因为一旦打仗,会有许多人死去的。”
泪腺就像坏了阀门,关不住眼泪,任凭它流淌在我的脸上。
阿婆,沉重的苦难,你可以抱怨的,你可以发牢骚的。
可你们选择了坚强,选择了善良。
因为经历了那些地狱般的苦难,所以,善良的她们不愿意再有人受到伤害。
到电影上映的今天,曾经的受害者幸存下来的只剩下8个。
她们随时可能离开这个给了她们苦难,也让她们留恋的世界。
可是,日本至今没有一句道歉,甚至不承认曾经犯下的过错。
一句道歉,对于阿婆们曾经受到的苦难,也不会减轻多少。
但我们需要。
电影中,退休教师为给阿婆们讨回公道,奔走了三十多年,也依然没有得到日本政府一分钱的赔偿。
2001年,黄有良、陈亚扁等8人,以个人身份向东京地方法院起诉日本政府,2010年,以败诉告终。
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根本不承认错误的政府,怎么可能打赢这场官司?
不可能。
关键时刻,我们的政府呢?
除了公式化的外交辞令:切实正视和反省侵略历史,以负责任的态度处理有关问题。再无其他。
难道不应该是站在这些苦难的受害者一方,告诉她们:我们会为你们曾经受过的苦难讨回公道,别担心,在你身后有一个强大的祖国吗?
即使国际关系复杂,需要考量的太多。但看到那些独自承受着苦难的老人,孤独的背影,孤苦的生活,苦难无处申诉的眼神,内心还是像被重锤击中,无法释怀。
从三十二到二十二,再到八,终有一天,这个数字会变成零。
日本在等她们全部死去,这样,当初的犯下的灭绝人性的罪,就可以当做从来没发生过。
我们呢,我们的不正视,不作为,终将会在某一个时刻,让自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曾经犯下的罪孽,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失,那些随时间而消失的罪,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可能是百倍的代价。
历史需要被铭记,但比铭记更重要的是正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