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房间里的光
“叮铃铃”门铃急促而漫不往心地摇晃着,一条她却早有预料地守在了门旁,支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迎接主人到来。
“叭嗒”,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不出所料绕着她,身子就更加弯曲,被对折的沙发。
何为“她”,是一种称呼吗?不,是一种它
光滑的长发自如地躺在雪白的肩膀上,空洞的眼珠盯着自己被裹紧的小脚轮了几轮。“啪”,脸上瞬间浮现出红得滴血的巴掌印,头似乎歪了180度,扭不过来了,“滚,畜生”,没有一丝犹豫,她流畅地蹲下身子,抱头滚出了房间。
今天真好啊,没有吃棍子,她发自内心地笑了,哼着小调。
光线折叠又在瞬间舒展,她哼进了一个房间,房间已经很久无人进去了,打开门,是被扬起的漫天飞尘,蛛网布满了墙角。
房间里有一面镜子,她照了照镜子,“啊!不,不!”惊恐地看着镜子中的生物,打结的头发中养着跳蚤,脸上染出了油画,脊背折出了一张弓,身上爬满裂缝,似易碎的娃娃。变形的手指慢慢描着镜中的影子
“不,……不,不…不!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她崩溃了,满心以为是三纲五常下的荣光,却成了被奴役的岁月漫长。
镜面炸裂,雪花似的碎片纷纷扬扬落下,反射着黑暗,反射出无数个“她”
从裹紧小脚囚于闺房的“她”,从媒妁之言顺从夫君的“她”。
到如今,是大字不识的“她”“低眉顺眼,做了一辈子“下人”,是被刻板印象拘泥的“她”,无助游荡于求职市场。
“凭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凭什么我要乖乘忍受打骂!”
“凭什么我不适合这个位置!”
“凭什么什么事都是他们做主!”
“凭什么我们不一样”
“凭什么!”
“凭什么!”
……
“我不服!”
于是,光来了,乘着无数“她”的呐喊,乘着先进的文化,乘着时代的注目,落入了这个 空房间。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她——站起来了,立起了脊背,擦净了面孔,补好了裂缝,满地的玻璃碎片映着她的身姿。
她沉醉了,她着迷了,她轻抚自己,赞叹道“我多么厉害啊!”
于是,她走出了房间,拿起了棍子。
“叮铃铃”门铃依旧漫不经心地摇晃着,一条他乖巧地推开门,趴着迎接主人的到来。
“叭嗒”高跟鞋敲打着地面,于是,他便更加谦恭,献上口红,捧着脸霜,讨好地绕着主人。
“滚远点,烦死了!”突如其来的一脚让他吃痛地叫了起来,却也不敢叫得太大声,双手抱头,滚走了。
光线折叠又在瞬间舒展,他进了那个空房间,然后。
“然后我知道!他也照到了光,所以他也站起来了!”
是的,他走出了房间,拿起了棍子。
“叮铃铃”,门铃继续摇晃着。
我不想写了,所以,他到她,她到他,她或是他,谁都会必定会成为过它吗?
可是门铃摇晃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孩飞到门口。
打开门,一对夫妻正笑得灿烂。
我看到,房间不再空荡,光均匀地照在两种人身上,他和她,握手言和。
我亦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