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楼阁

夜幕下的远处，目测在我右前方十余公里外，除了地面稀疏无致的阑珊灯火，还孤悬着一座空中楼阁。

依我日积月累奔波于路上的经验，那方位应该是秦望山靠西的山脊。江阴海港大道的秦望山和凤凰山隧道我经常路过，我是记得其中一座山上有处规模不小的庙宇，可惜我记的并不真切，若非要我下定论，那多半是在秦望山。此时，庙宇的大半被黑黢黢的山林遮掩，只露出两处殿堂的屋顶，更宽大些的应该是大雄宝殿屋顶，边缘饰以灯火，灯火很亮，我在十余公里外都能看清殿顶的轮廓，有着黄金般的光辉，在夜的背景下格外醒目。

也正因为这暗黑的夜幕，那灯光描画出来线条简洁明了，仅几笔就生动凸显出建筑物富有特征的轮廓，它清晰孤悬在黑漆漆的低空中，让我有了疑似仙阁的错觉。

正月十五元宵节，中华民族有闹花灯的古老传统，如今用更简单粗暴的方式替代，放烟火。披着夜色，我从丹阳沿芙蓉大道往王二浜的家里赶路，车速八十公里，沿途的烟火此起彼落，伴随着巨大而干脆的响声，连绵不绝。

那一小缕火光，倒挂流星般扶摇直上到半空，蓦然炸裂成天女散花。它们闪烁着绚烂的五色光芒，然后每缕光芒的末端再次爆开，孔雀开了屏，停留在空中数秒，又被下一波烟火替代。

烟花真的太短暂，片刻后便被暗夜吞噬，没留一丝一毫的痕迹。只是在它闪亮的片刻时光里，一些美好和欢喜深深烙在观望者的脑海中，意犹未尽。

在美与欢喜间，希翼、憧憬、祝福……愿景就是烟花的光，刺破了黑暗。

火药向来都被严格管控，也许是烟火不便宜的原因之一，更兼制作、运输的巨大危险性，大型的烟花，特别像我刚刚远远就能看到、火药弹射很高、烟花散开范围很大、一支烟火多响的，价格更是不菲。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这美好的日子里，烟花再贵，比起心底的欢喜来，都是值得的。

可秦望山颠的灯光根本没烟花那样的张扬，那千年不变的线条勾勒出了亘古的从容不迫，参差了时光的转换，恍如神话传说中的所在，在夜幕中传递着只可意会的信仰力量。

传统中，初一月半是焚香的日子，这庙宇之中祈福的信众要比平时多出许多。那么，今天寺庙里的大师们应该会忙碌不少，或做法事或修功课，此时，想来也有点累了吧？！

或许，就在此刻，某位年轻的师傅，正在殿堂灯火之下，倚着石栏，和我遥望山巅一样遥望着山下滚滚红尘的低处升腾而起的烟花，和我一样看着绚丽的光刺破了夜空。

甚至，他望向十余公里外的芙蓉大道连绵的汽车灯光宛如游龙，在冥冥之中，我和他的目光在那秒不自知地在宇宙之中远远交接过。他在想什么我无从知晓，倒是我，胡乱猜测着他，会不会双手合十，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元宵佳节好团圆，今夜阴，见不到星星和月亮，但它们始终在。在云层背后，月正圆。

又一波烟花破空，高而巨大，点缀了半边天空，散落的光，落进了我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