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走了
黄色的纸慢慢地被红色的火星包围,变成黑色,又迅速碎成灰烬。
这个消息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时候给我带来的影响和李彦宏在五环开无人汽车感受并没有太多差别。
从小,只有过年,才会和老人家见面。或许因为语言障碍和重男轻女的背景,这27年,爷爷跟我说过的话 大概手指头可以数的过来。听麻麻说,即便是出生,他们也只是一个月以后才来看望我,我和他们的疏离大概从一开始就奠定了。我几乎不知道他的故事,如何成长,如何生存,如何养了三个儿子,如何供我父亲读书。
他躺在明堂里,我像往常一样只能说一句, 爷爷,我回来了。没有更多的话,对他,我可能还不如邻居的爷爷熟悉,一点点难过,一点点内疚,一点点怨恨,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不知道该如何怀念,我扭曲地回避着更深的原因。
他的那个时代,趟过危险,挨过饥饿,习惯了把所有的苦都吞下去,不敢也不愿诉说,我也无从探寻。表达爱的能力缺失了,亲情的纽带只留下血缘和社会压力。对于那些“其他”老人家的要求,烧七,入殓,扎彩。三年前的我,不理解,责怪爸爸作为老师居然在这些迷信面前只选择顺从。灵堂前的麻将桌,啤酒瓶把悲伤的气息淹尽。我叫嚷着生前生后谁会开心呢, 自以为是的全世界只有我最清醒。
火焰在灰烬上张扬的舞蹈,热气扬着纸屑灰烬包围着我,唢呐响起来,我跪在火盆前,一张一张把纸裘成一团丢进火焰,马上被“其他”老人家教导,要几张几张完整的丢,别把纸弄碎了。这些陌生的白发老人围在周围,看着我,说这个姑娘怎么长这么高,第一次认全了爷爷的弟弟妹妹居然是一直到了今天,而也许以后并不会有什么机会再见。那些繁缛的礼节,或许另一方面补足了缺失了感情。连自家礼数都不理解的人又何谈包容,这个念头一出,突然意识到自己,走走看看,我真的做到理解和包容了么,大概一直都是他们宽容我多得多。
爸爸到最后一刻仍然不希望我回来,甚至用到了“请尊重我的决定”这样的话。而我回来了,只是不希望那条陌生的高墙出现在我和爸爸之间,我会有我的生活,也许隔了时间和空间,也许很多观念不同,但爱会把故事讲下去。我回来,要陪着头发已经花白的爸爸,完成这次旅程,叫他知道,你身边有个姑娘已经比你高,可以拥抱和依靠。趁着微风起,见你想见的人,说你想说的话,所有的爱到最后,都化成陪伴,这么重要的时刻,让我陪着你就好。
风来,烟起,眼睛被熏痛了,湿意袭来。
爷爷走了2017.7.7
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