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之《红楼梦》里两段美丽却无果的爱情（二）

再来说说小红和贾芸。我总觉得小红和贾芸的结局，会比龄官和贾薔的结局要乐观。他们俩大概也是《红楼梦》里唯一一对最具现代意识、自由恋爱、也是最有可能有着还不错结局的一对了吧。

为什么会说小红和贾芸最具现代意识？这应该从他们两人的经历和个性说起。小红是《红楼梦》众多丫头里让人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个，她是贾府管家林之孝的女儿，年方十四，在怡红院里做些浇花、打水、添煤、喂鸟等外围活，但聪明伶俐，俏丽甜净的小红并不甘心居于晴雯、秋纹等大丫头之下，希望能在宝玉眼前，做个端茶送水的上等丫头。用晴雯等大丫头的话形容就是：想攀高枝。但这个“想攀高枝”用如今的话来说就是：小红希望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在事业上有追求，有上进心。而且她也确实是个有才能，有主见，会察言观色，善于抓住机会的女孩子。果然，一个偶然的场合，让她得以在贾府大管家凤姐面前展现了自己优于其他丫头的特质，比如机灵大方，条理清晰，说话利索，办事周全，这次成功的表现机会立马让凤姐觉得这个丫头不简单，于是问宝玉要了去，做了身边人。小红果然如愿“攀上了高枝”，当然她的“攀高枝”完全是靠实力，而非靠钻营靠关系。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小红凭借自己的才能完成了一次相当漂亮的跳槽！

小红的现代意识，不光体现在对事业的追求上，还体现在对爱情的追求上。从她与贾芸的初次见面就能看出来。第二十四回，贾芸来宝玉书房，没见到宝玉，倒见一个生的齐整的丫头，恰好焙茗走来，焙茗贪玩，正愁没人给宝玉捎个信，见来的是小红，便让小红回去时给宝玉捎话，说是廊上二爷（指贾芸）来了。小红知是本家的爷们，不再回避，“下死眼把贾芸盯了两眼。”这句话真是写出了小红这个丫头的不简单，大概一般的丫头是不敢“下死眼”盯一个爷们吧。或许就是这“下死眼盯”的两眼让贾芸心有有动，再加上后面小红的回话，更显出这个丫头绝不是一个唯唯诺诺，轻易受人指使的人，贾芸便格外留意起这个丫头。说到贾芸这个人，他倒是和其他贾家子弟有一点不同，书里交待他是后廊五嫂子的儿子，十八九岁的年纪，斯文清秀，父亲去世的早，孤儿寡母，还遭一个“不是人”（卜世仁）舅舅的欺负，将原本一亩地，二间房的微薄家产给占了去；贾芸没工作，手头拮据，于是来找贾家掌权势的凤姐夫妻俩讨活干。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一段也是写得极生动：贾芸的乖巧伶俐，见风使舵；卜世仁舅舅舅母的势力刻薄；邻居倪二的豪爽侠义；真是一幅绝佳的现世图画：人情冷暖尽在其中。总之，贾芸最后成功地凭借自己的小心机在凤姐处谋得了一个美差：在大观园里种树。顺便说一下，单凭贾芸的聪明会办事这一点来说，他与小红倒也是蛮般配的一对。

在大观园里种树的差事以及宝玉对贾芸的另眼看待让贾芸有机会进得大观园里，也认得了这个曾“下死眼”看过他的丫头，小红何等伶俐之人，本是怀春少女，美少年的眉目传情，自然心领神会，两人虽未有进一步接触，却滴水不漏地通过一个小丫头交换了随身手帕，这就相当于交换信物，私订终身了。只是，小红与贾芸的故事只是刚开了个头，便戛然而止，再没了下文。以曹雪芹特有的“草灰蛇线，伏脉千里”技法，小红与贾芸的故事极有可能是有下文的，只可惜曹公的《红楼梦》只写到八十回，高鄂的续书中他们的故事并没有发展下去，而贾芸最后居然成了和贾薔贾环之流沆瀣一气陷害巧姐的人，似乎并不可信。

据说脂砚斋的批语暗示了小红与贾芸后来结为夫妇，并探望过狱中的宝玉，红学家周汝昌先生也据此写过《红楼梦的真故事》，书中小红和贾芸顺利结为夫妇，夫妇二人对落难的宝玉和凤姐十分仁义，巧姐被狠舅奸兄卖到妓院，夫妇二人又倾其所有去搭救巧姐。总之，以周汝昌先生的观点小红和贾芸俩人是非常光辉、正面、健康的形象。只是这是不是曹雪芹先生的本意，我们永远也不得而知了。

《红楼梦》写尽了人间的各种情，这两段不了情只是其中的两朵小花，却也独特迷人，令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