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11的日记

晚上，我仍然打了一个电话给老叔。从妈妈回来后，只要我还勉强有勇气拿起电话，我就每天晚上给他打一次电话。我感觉，他接到电话时很开心，他跟我说话的神志也还算清楚，逻辑思维也算清晰。

昨晚，我问他：“你的手机还有电话费吗？要不要我给你充？” 他说：“不用。” 接下去，他列出了我什么时候给他充过电话费，还说出他每个月的手机月租，给我算了一笔账，加加减减，完全正确。他还说了他的什么衣服鞋子是我买的，其实我都忘记了，但他还记得，我跟妈妈确认过，确实是我买的，或许我比他还糊涂吧？后来，他让我帮他买桌面贴纸，说到尺寸，他还跟我提了黄金分割比例的问题。他也提到过何老师和李校长，回忆起那些年的事情，他表达得很清楚，搞得我都有点怀疑妈妈的转述到底有没有偏差。

今晚，说到数学教学，他说：“这些，老叔就无法跟你比了。” 我感到特别意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他是重点中学的数学科组长啊，而且我的数学也是他启蒙的。我只当作他有点糊涂，就跟他说：“这就不对了，当年我的数学是你教出来的呢。” 这也是实话，尽管我没有成为他课堂上的学生，但他真的是我在数学学习道路上最重要的三位老师之一。没想到，老叔听到我这样说，突然间变得很激动：“是啊，你当时就是我教的。你要跟别人说，我是你的老师，这是一件很好的事。” 我很惊讶于他会如此回答。

这些年来，我只知道每次回老家都去看望他，只知道给他买吃的穿的，却没提过当年他对我的影响，或许这是我的错吧。老叔退休后，无法从工作和学生中获得成就感，他的家庭情况又乱七八糟，他自己的五个孙女没一个读书成绩好的，作为一个老师，这是挺难过的事，毕竟每个人都希望后代优秀，而老叔的后代却那样……

这些天来，每次打电话，他都会说：“等你回来，就到我这里来喝茶，到时我们俩就可以好好聊聊。老叔和你最聊得来了。” 最后一句，是实话，但如今听起来，却有无尽的心酸。说到“聊得来”，其实，真的很难找到一个聊得来的人，有些人尽管在自己的生命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但真的无法成为聊得来的好朋友。

希望他能等到我回去，然后，我们俩，类似爷孙，真的可以坐下来喝茶、聊天。也希望我能活着上班到六月吧。搞不好，我比他还先走，也有可能。毕竟，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