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土
六月,麦收,毒日头。
前天的那场大雨,可把人给急坏了。眼看这收割的当头,还得耽搁几日,心里念着雨快停,别给捂了才好。
以前割麦子都是用镰刀。左手握住一大把麦秸,右手抄起镰刀,架到麦子的底部,用力一裁,手起麦断,齐整整的归置到一起,再一捆一捆扎起来,送去麦场打麦,费时费力。现在方便了,用起了收割机,“轰隆隆”的叫嚣着在地里跑一圈,停住,往下一倒便完事。
“弄这些个这个干嘛?又不值钱!”文子爹一边扶着因为下雨扑倒的麦子,一边跟文子念叨,“又费事,还很累,还不如出去干活实在,干几天就能买这么些麦子了啊!”
“不好好上学,下庄户多受罪啊!又热又累,多么难受!”声调一变, “看在城里坐办公室的,吹着空调,哈!多舒坦!”
这些话文子听了好多,去除草的时候听过,打农药的时候听过,种小麦的时候听过,种玉米的时候听过,种花生的时候听过,在给山楂树剪枝丫的时候也听过,听了好多年。
文子心里很茫然,祖祖辈辈都是在这土里刨食的,土地养活了他们,为什么现在居然这么“不值钱”了,难道土地被“种穷”了?老祖宗打的什么算盘呢?我们这辈子就该穷吗?
文子不做声,继续扶麦子。
麦子打完了,请的收割机,一共花了三十六块钱。正是个晒麦子的好天,找了处空地,打扫干净,摊在上面。
“文子!文子!”文子爹叫他,“出去看看有家臣子么!有就撵撵!”
“昂。”文子进来刚抹了一把汗,屁股都没坐稳,使劲灌了两大杯子水又出去了。
现在是下午的一点半,太阳最毒的一段时候。那会儿帮着装麦子,运麦子,晒麦子,午饭也没吃,现在闲下来了,文子又饿又累,乏的很。
“文子!看看没有就中了!快回来吃饭!”文子娘喊。
看着桌子上的饭,文子很饿,但却不想吃,掰了小块馒头,ji(一声)了筷子炒鸡蛋,木木的嚼着,就是咽不下去。
老天一会儿晴,一会儿阴。又摊摊收收的晒了好几天,终于晒好了。收到了铁皮围成的粮食囤里。
“这下终于完成了。”文子心里很高兴。
不久之后就有专门收粮食的贩子来了,开着大卡车。
“麦子这多少钱一斤啊?”
“一块。”
“上年不是还一块二么?”
“粮食这刚(三声)贱,今年就这个价。”
“……”
一块也得卖啊。于是在开仓过秤协商以后——两千块。
翻地,播种,除草,浇水,收割;种子,地膜,化肥,农药,劳作了大半年的收成啊……
这天,文子在课堂上听老师讲曹操和杨修的故事。
“鸡肋者,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土地是不是也成鸡肋了呢?
文子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