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修道（139）
和尚心态好，他知道斗不过这个小东西，他认输了。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只见和尚轻轻一晃，胖胖的身形，已经坐在一灯堂的横梁上。左腿钩起，右腿弯压过去。金仙"跨鹤式，"腰身竖直，宛如白鹤飞翔。就在一木之上，他又入定了。
老道脾气大，他想大吼一声，把地上的小东西拎起来，甩到河里去。但是，咬咬后槽牙，他忍住了。
"和这个小冤家斗，几时讨过好？"
他搖搖头。走出一灯堂，抬头望了一眼苍苍的夜色。他走到河边。伸手摘了两片荷叶，又走了回来。
他把一片荷叶平放在门外的一块青石上，盘腿坐了上去。另一片荷叶，顶在了头上。老道，也入定了。
当天夜里，下了一埸瓢泼大雨，一片荷叶下面，老道端然危坐，无动于衷。
一灯堂的蒲团，都被成风霸占了，一僧一道呢，一个屋梁上，一个大门外，还是端然而坐，不睡觉。
成风在一灯堂的缭绕烟云中，稍稍懵懂世事了。他知道这一僧一道有大本领，他想跟他们学。但是，很奇怪，一灯堂里成风向来就是老大，是堂主。两个大人，争来争去，争不出结果，谁也不服谁。所以，在一灯堂从来都是听小孩儿的。小孩儿咋说咋好！但是，一说到要学本领，这一僧一道就出奇地一致对外了。
成风喊方老道是"道爷，"叫元和尚是"佛爷。"一个佛爷一个道爷，听小孩儿说要学功夫，两个人四目一对视，同时装傻。没有，不晓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两个人一推三六九。
成风小，毕竟不是二个人的对手。道爷和佛爷一联手，一糊弄，成风只好云里雾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后来成风长大了，非逼着要学功夫。一道一僧看样子是糊弄不过去了。
这天晚上，成风跪在一灯堂的地上，以死相逼。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糊弄不过去了。这时，道爷从大门外走了回来，佛爷也从房梁上，轻轻一纵，飘了下来。
一左一右，二人把成风拽了起来。和尚想先说话，道士瞪了他一眼。很不耐烦地挥挥手。
"去去去，到一边凉快去。"
和尚被老道又呛了一个倒憋气。他气得举起拳头，在老道头上乱挥了几，终于还是没有落下。他冲老道做了一个凶脸，无可奈何地把手放了下来。
"成风呀！"老道柔声细语的喊道。
"跟你说实话吧！不是我们不教你功夫。确实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这师徒的缘分。"
老道说得情真意切，脸上浮满了诚恳。
听道爷这么一说，成风诧异地把扭向一边的头，又扭了过来。
"什么意思啊，道爷？"成风不解的问。
"就是说，你和我，还有他，"老道看看和尚。
"只有做朋友的缘分，没有做师徒的缘分。不瞒你说，十几年前，你刚进一灯堂，我就想收你做徒弟。按照祖师爷定下来的规矩，当天夜里，我就用’金龙大易’上的铁板神数，反复推演了三遍。结论是，做不了你的师傅。"
成风从老道眼神里，看到了无尽的失望和沮丧。
"他呢？"老道又指指和尚。
"他有天眼通，他也说，你的师傅另有其人。你将来会有好几个大老师。"
成风将信将疑地看看道爷，又看看佛爷，和尚大脑袋肯定地点了几下。
"虽说做不了你师傅，"停了片刻，见老道不言语。和尚感觉说话机会来了。他走了过来，拍拍成风的肩膀，慢条斯理地说。
"这些年，我们可没有荒废了你。已然为你打下了扎实的基础。怎么，你不信吗？"见成风眼睛里，流露出狐疑的神情，和尚不乐意了。
"你这个小东西，就是不识好人心啊！"他大声的嚷嚷起来。
"这么多年，天天让你在我身上打，撞，踢，踹。你当是哄你玩啊！还有，还有……"
他有点激动，说话也语塞了。
"牛……牛鼻子，你到是来说说。"和尚冲老道吼道。
"他每天好几次，把你扔到秦淮河里。你以为就是为了惩罚你呀！"见老道只是呆笑而不语，和尚突然提高嗓门。
"他那是训练你最高的轻功哎！"
成风愣住了。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成风孑然一身，尝尽了炎凉世态。他对人世间的情义，看得更加沉重。一灯堂的道爷佛爷，那是他的再生父母啊！茫茫人世间，只有这两人疼自己，爱自己。
见成风傻愣着，不说话，和尚一伸手，把成风拎了起来。
"你给我滚出去。"
手一扬，成风被抛出了一灯堂。
许是被扔成了习惯，成风的瘦身形一点也没有挣扎。他借着和尚一扬手的劲道，顺势把身形蜷缩成一个球状，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半圆。
说时迟，眼瞅着就要撞向那棵远端的梧桐树了。那时快，突然，成风的身躯挺直了。只见他斜刺里伸出左脚，轻轻在树杆上一点。
"嗖……"只见又一道弧线在空中掠过，成风笑滋滋的，已经回到和尚的面前。
"哈哈，好好好！"老道拍着巴掌走了过来。
"一灯堂的梨花落红尘，你已然学到了四层境界。你小子还真行！那可是绝世的轻功啊！好，好！"
老道一连几个好，夸成风轻功了得。总是虎着的瘦脸，也有了圆润的模样，浮满了欢喜。
"成风呀！"老道拍拍成风头，用手指着门外不远处的一棵桑树。
"去，用肩膀去撞那棵树。"
"撞树？"成风摸摸头，不解地瞅着道爷。
"撞它干什么？"
"你不管，要你撞你就撞。就像每天在他身上撞一样。"道士指指和尚。
"这，这是……"成风弄不明白。既然道爷让撞，那就撞吧！
成风看了一眼前面的桑树，约摸三层楼高，大海碗口粗细，树杆正冲着一灯堂的大门。月光下，浓浓的树叶里，依稀可见串串桑椹。好长时间里，道爷几次都说，要砍了它。佛爷呢，就是不答应。
道爷总说这棵桑树，坏了一灯堂的风水，破了大好的财运。什么"门前不种桑，门后不栽柳，……"一大堆的道理。
成风身形下落，双手平端，肩膀瞄准了树杆。昏沉的夜色下，只见他猛一起身，只二个箭步，小瘦猴身形，已经结结实实的撞了过去。
"咚！"撼地一声闷响。
"咔嚓……"清亮的木头断裂声。
道爷再看那棵桑树，已经拦腰断开。树冠部分，直如一把撑开的大伞，斜歪在黑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