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
三点闭合,相互连系,一方断裂,满盘崩溃。
结束白天的学习,王瑾骑上电动车,逆着前往宿舍的人群,驶向一旁的居民区。到了地方,停好车辆,走上带着些青苔的台阶,打开陈旧的红色木门,放下书包,径直向床走去,坐下休息。看着空旷的房间,那带着霉迹和裂痕的白墙,王瑾叹了叹气,想起了曾经的事情。
啪!
寝室内,怒气填补着氛围,女孩打向了女孩,结束了又一天的争吵。此刻,是愤怒后的慌张,是愤怒后的木楞,下一刻,是理智对上委屈。
“你打我?”
不解,自尊,埋怨,怒火,撕心裂肺的哭喊。
“打的就是你!”
本该慌张,那哭喊反而勾起怒火,冲破了理智。
一人扑向一人,扯头发,撕衣服,叫喊。
另外两人看着这场闹剧,持续依旧的闹剧,只觉极度无奈,某种责任驱使她们只得拉住两人,说着无关痛痒的劝诫。
起因大概只是很小的冲突,只是生活上都比较强势的双方,可能没那么在意,或是又很看重,矛盾一步步积累,无人退让,直到预想中的爆发。
本该和谐的寝室就这么崩盘了,两人都搬离了,留下一地鸡毛。
想到这,王瑾摸了摸脸颊,感知到了些那时的情绪,皱了皱眉。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出乎意料,却也无能为力。罢了,不想这么多。
“小瑜。”
垂耳小狗精灵带着银光冒出,落在王瑾怀里,王瑾上手抚摸,想起了在家里的小家伙。
“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那还是小学的时候吧,王瑾家里来了个小生命,黄白的毛发,耷拉着耳朵,缩在地上,微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新主人,轻轻摇晃着尾巴。王瑾走上前抱起它,它在怀里轻微哆嗦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王瑾抚摸着柔顺的毛发,感受着体温,心感觉融化了,那是从未有过的快乐。爸妈说给它起个名字吧,王瑾看着它小小的个子,转了转眼睛,笑着说:
“就叫它阿大吧。”
阿大不愧是阿大,没多长时间,就窜得比王瑾还要大了,起初还能抱在怀里,现在反而自己躺在它怀里了。大只的阿大伴随王瑾度过漫长的学习生涯,伴随着她长大。
中学时的压力就已经很大了,每每结束一天的辛劳,伴着夜幕回家,阿大就连忙凑到身边蹭着脚,王瑾也因此舒缓了许多疲惫。看着冲自己吐着舌头的阿大,又看着窗外的黑夜,王瑾觉得它很可怜,一整个白天它都只能独自呆在家中,经久岁月。摸着阿大的头,王瑾想着,要是能给它找个伴就好了。
那段时间,从同学那里,王瑾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二次元。那是个想象力构成的世界,一切充满可能,这太对自己的胃口了,现实充满压力,而幻想能保持单纯。
年轻孩子的创造力是无限的,看着别人构建的世界,看着那线条光影,王瑾开始自己学着绘制,想着也许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世界,拿笔的手更加坚定了,眼里充满决心。
幻想里,主角是个穿着华丽衣衫的姑娘,坚强勇敢,她漫步在这个悬疑的世界,只为解决一个个谜题。她会遇到很好的搭档,也许是个帅气又善解人意的少年,穿着管家服,带着金丝眼睛,为她提供一切帮助,毫无怨言。她会遇到知心的朋友,有着类似的爱好,穿着礼服,举止优雅,形影不离。也许会有个疯狂的反派,可能是个帅气的青年,喜欢带着瘆人的微笑看着她,放任她解决自己精心设计的谜题,然后看着她沉浸在喜悦中之时,告诉她部分幕后的秘密,接着神秘离去。
而在王瑾沉浸在创作中之时,阿大会在一旁叫叫,希望分享喜悦。王瑾被吸引注意,笑着抚摸,突然想到什么,冲着阿大说:
“要不把你也加进来?”
说着便提笔开始绘制。嗯,主角还有一只会寻找线索的小狗,看似无害,可在关键时刻总能找到线索,帮助女孩解决谜题。
结束一切,王瑾伸着懒腰缓解疲惫,接着上手抚摸阿大。
“阿大,你可是我的小帮手哦。”
阿大并不理解,只是傻傻地吐着舌头。
“唉,真可怜,要是幻想能成真就好了,我能给你找个朋友陪着,这样你就不孤独了。”
说着,王瑾自嘲地笑了笑,转了转眼,说:
“干脆帮你设计一个角色吧,好好陪陪你。”
又拿起笔,边说边画了起来:
“嗯,最好也是只小狗,我想想......长长的耳朵,垂下来,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眼睛。嗯......最好来点刘海,虎牙要明显一些。好了,我看看,嗯......身子和脑袋差不多大,然后,手小小的,脚大大的,尾巴嘛,是心形的......”
画完后,王瑾把画拿到阿大面前,笑着说:
“阿大,你看,以后它就陪着你了,好不好?”
阿大适时地叫了叫,似乎是同意了。
那天晚上,王瑾做了个很真实的梦,梦里她就是那个在悬疑世界解决谜题的女孩子,身边跟着搭档和好友,当然还有阿大,只是多了个冒着银光的长耳小狗,默默地浮在自己的身旁,让人温暖又安心。
醒来时,一切照旧,打着哈欠,一道银光闪过眯着的眼。王瑾振作精神四处查看,只见那冒着银光的小狗正趴在肚皮上睡着,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惊讶,害怕。王瑾看着那样子,想起了昨日的画稿,歪着脑袋,一脸不可思议。幻想成真了?
王瑾抓住那银色小狗,举了起来,那银色小狗醒了,冲着她汪汪叫。王瑾能明显感受到它身上传来的熟悉感觉,就像是它已经陪伴自己度过了十几年了。
“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吗?”
银色小狗没有回应,只是呆呆看着。
“算了,就当是这样了。嗯......叫你什么好呢?”
王瑾打量起这银色小狗,越看越熟悉,简直就像是自己的化身。
“有了,就叫你小瑜吧,和我的名字意思类似哦。”
银色小狗叫了叫,大概是很满意吧。
“阿大,这回真有人能陪着你了。”
回忆至此,想着美好,王瑾欣慰笑着,那是段不可磨灭的记忆。阿大,小瑜,伴着自己度过中学,度过高考,最后来到这所大学,遇到志同道合的人,热血的少年,理智的伍从文,还有他们的小精灵,大家一起斩灭黑气,保卫世界。
“可是,好像都变了啊。”
是啊,都变了,在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改变了。那个热血的少年像是丢了魂,那个理智的伍从文出离的着急,本该愉快的氛围却变得尴尬不已了。王瑾很想直到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一个个都默默远离了,只留下自己一个。
在这空荡房屋内,王瑾感觉自己被一种孤独感抽打着,有什么东西在心头压抑着。闭眼摇了摇头,甩开吧。也许像之前一样就好,一个人,拿着镰刀斩尽一切不快。
那是遇到小瑜后没多久发生的事。
如往常一样,积累着压力,同学矛盾,老师的不理解,父母的埋怨,委屈的王瑾抱着阿大哭泣,渐渐陷入沉睡。
梦中,本该是一如往常的解谜题,可女孩频频出错,好友出言不逊贬低自己,搭档想要抛弃没用的她,争执之时,反派出现,火上浇油,坚强的女孩被破了心房,抱住一旁的阿大委屈流涕,而此刻周遭的一切都似乎改变了。好友和搭档变得丑陋不堪,衣着怪异,狞笑着慢慢接近,而反派胀大身躯,变为一片黑色包裹住天空,植物枯萎,城堡腐烂,美好凋零了,女孩恐惧的看着一切,闭上了眼。与此同时,温暖的银光穿过眼皮,女孩缓缓睁开眼,是小瑜,它挡在女孩身前,发出银光,冲破黑暗,好友和搭档的伪装被破除,昏倒在地,那天空的黑色察觉到一切,痛苦地嘶吼。小瑜回身,银光传来,女孩感受到了别样的鼓励,坚定地看向天空,身上的礼服响应号召,被银光缠绕,而自己的头发和瞳孔都变为银色。女孩站起身,正对天空,那反派见女孩如此,身处鬼脸冲来。女孩伸出手,小瑜化作一把镰刀飞来,接着跳起身,充满决心地挥刀,斩破了黑夜。
王瑾惊醒,环顾四周,是自己的房间,而阿大躺在一旁。
“小瑜,小瑜?”
长耳小狗出现在王瑾面前,张着大眼睛看着她。
“小瑜?刚才那是?”
小瑜发出阵阵银光,回应了着急发问的王瑾。而王瑾被银光环绕,接着熟悉的感觉传来,回神后,那银色礼服已然上身。王瑾惊喜地去照镜子,镜中的自己银发银瞳,一身银灰色礼服,无比清冷。王瑾略带惊喜地看向小瑜,小瑜也在此时化形为一把银色镰刀,王瑾伸手,那镰刀飞到手中。王瑾试着挥了一下,一切确实无比真实,接着又看向镜子,清冷的脸上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满足。
回忆至此,王瑾坐在床上,空手挥了挥,却觉无奈了,现在的心情好像是斩不断的。
叮铃铃。电话打来,王瑾拿起手机,是妈妈。
“喂,妈妈,怎么了?”
“小瑾,我说件事,你作好心理准备。”
“怎么了,这么严肃。”
“阿大它,不在了。”
“......”
“小瑾啊,想哭就哭吧,阿大年纪已经很大了,是时候该走了。小瑾?你还在听吗?小瑾......”
过往的记忆涌现了,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时间是平静地流逝,带来酸甜苦辣,构成现在完整的自己,可现在,感觉被剥离了好多,破碎了。
“阿大......”
泪水决堤,王瑾一瞬间崩溃大哭,最近的压力和孤独被阿大的离去无限放大,黑气滋长,在王瑾脑中翻滚,王瑾顿觉痛苦不堪,跌倒在床上挣扎,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喊叫,黑气从眉心窜出,聚集成团,向周围扩散,蔓延上墙壁,包裹着整个房间。
高楼天台,少年独自一人坐在边缘,麻木地看着前方,漫无目的。从文离去的背影在眼前挥之不去,那心里的某些期盼也被带走了。
“我什么都做不到......”少年嘟囔着。
“大龙......你,不去看看吗?”
少年早已察觉到了远处的黑气异样,可越想着它,越觉无力。少年没有回话,继续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只是无奈地说了句:
“抱歉。”
寝室内,伍从文坐在电脑前,拼命查找着信息。小武的消失带走了他的一切,这不是胜利,更像是失败,可眼下只能完全抛开来了,巨大的压力传来,伍从文不得不去面对真正的现实,现在的他一无所有了,家里毫无指望,只能靠自己,得谋出路了。迷雾般的未知的未来让伍从文恐惧,巨大的落差和转变让他不断去思考所有可能性,而眼下得去尽可能地收集信息,必须这样。
也许是小武在自己体内残存些什么,伍从文也隐隐感知到了黑气事件的存在,但他只是摇了摇头,试图抛到脑后,决绝地说了句:
“抱歉。”
黑气肆虐,王瑾痛苦地抱着脑袋,竟一时忘了要去反抗。小瑜出现,推拉着王瑾,着急地呼喊,但坚强的女孩早已变得无比脆弱。
王瑾心里抱着有人能来拯救她的想法,这黑气,辣条和从文他们肯定感受到了,他们肯定会来帮自己的。
时间慢慢流逝,没有发生什么,只是那黑气慢慢缠绕住王瑾,试图彻底吞噬她。绝望的王瑾这才意识到了,少年和伍从文不会来了。
黑气已逐渐包裹全身。
王瑾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阿大,它冲着自己吐着舌头,兴奋地吠叫着,王瑾嘴角扬起笑意。
只有自己了,也只能靠自己了。
黑气完全覆盖全身,似乎已成终局。就在这时,银光发出,撕破黑气囚笼,王瑾站起身,着银色礼服,接着银光被污染,无数的怨念遍布全身,礼服染黑,银发变灰,王瑾睁开眼,泛着红光,冲小瑜抬手,小瑜发出灰黑色的光,幻化做黑色镰刀飞到王瑾手中。站定,面对满屋黑气,王瑾无情地挥动镰刀,黑气脱离房屋,被吸收到刀刃中。
见黑气解决,王瑾解除变身,呼了口气,眼神坚定地看向前方。
“阿大,等我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