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990】从轻率到轻率。2023-07-22

6、

　　昭义监军刘承偕仗恃皇帝恩宠，欺凌节度使刘悟，数次当众侮辱他，又放纵他的部下违法乱纪。暗中与磁州刺史张汶密谋，准备将刘悟捆缚送到宫阙，以张汶替代他。刘悟知道了，指使其军士作乱，杀了张汶。包围刘承偕，要杀他，幕僚贾直言进来，责备刘悟说：“你这样做，是要效法李师道吗！你怎么知道此军中没有第二个刘悟，如果李师道地下有知，能不笑话你吗！”刘悟于是感谢贾直言提醒，不杀刘承偕，囚禁于府舍。

7、

当初，皇上在东宫，听闻天下厌苦宪宗用兵，所以即位之后，务求对将卒优容宽待，以求姑息。三月一日，下诏：“神策六军使及南牙常参武官应准备简历、功绩，送到中书，依照实际情形，加以奖赏和擢升。其他诸道大将长久没有升职及有功的，全部奏闻，擢授官职。至于天下诸军，各自委托本道根据旧有军籍名额，不得减少。”于是商贾、胥吏争相贿赂籓镇，把自己的名字补在列将名单上，向朝廷举荐，即刻取得朝廷官衔。奏章堆积如山，士大夫都扼腕叹息。

华杉曰：

从轻率到轻率，轻率出台的政策，又轻率走向反面。从一刀切每年裁军8%，转为不得减少，全部擢升，不过两年时间。

8、

　　武宁节度副使王智兴率军中精兵三千人讨伐卢龙、成德，节度使崔群猜忌他，奏请朝廷即刻任用王智兴为节度使，否则就把他召回朝廷，任命以其他官职。朝廷还未答复，王智兴也警觉崔群对付自己。正巧有诏赦免王庭湊，诸道都罢兵，王智兴引兵先期入境。崔群惧怕，遣使迎接慰劳，并且命军士都解除武装再入城。王智兴不从。三月十四日，引兵直进，徐州人开门迎接，王智兴杀死跟自己不一条心的十余人，然后进入府牙，见崔群及监军，拜伏在地，说：“军心如此，无可奈何！”为崔群及判官、从吏准备人马及行装，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派卫兵送崔群，送到埇桥后返回。于是抢掠盐铁院钱帛，及诸道进奉皇帝在汴水船上的物资，以及商旅的货物，都夺取三分之二。

9、

三月十五日，加授朱克融、王庭湊为检校工部尚书。皇上听闻他解除深州包围，所以褒奖他，但是王庭湊的兵实际上还在深州城下。韩愈既行，众人都担心他的安危。皇帝下诏，命韩愈抵达边境时观察形势，不要贸然进入，韩愈说：“让我止步，是君王对我的仁爱；为国而死，是臣子应当执守的大义。”于是勇往直前，抵达镇州，王庭凑让人刀出鞘，弓上弦，杀气腾腾的迎接，到了宾馆，庭院里沾满了甲士。王庭湊说：“之所以纷纷乱乱，都是这些人搞事情，不是我的本心。”韩愈厉声说：“天子认为尚书有将帅之才，所以赐以节钺，不知道尚书竟然跟士兵们都说不上话吗！”甲士上前说：“先太师（王武俊）为国击走朱滔，血衣犹在，此军何处辜负朝廷，竟把我们当贼人看待吗！”韩愈说：“你们还能记得先太师，那就好！因逆顺而带来祸福的经验教训，难道还远吗！自从安禄山、史思明以来，直到吴元济、李师道，他们的子孙有至今还在做官的吗！田令公（田弘正）以魏博归顺朝廷，他的子孙虽还在孩提时期，就已经有很好的官职；王承元以此军归顺朝廷，弱冠之年，就被任命为节度使；刘悟、李祐，如今都是节度使；你们也知道吧！”王庭湊担心军心动摇，挥手让他们出去，对韩愈说：“侍郎来，想要让我怎么做？”韩愈说：“神策六军中，像牛元翼这样的将领还有不少，只是朝廷顾全大体，不能抛弃不管而已！尚书为什么继续包围？”王庭凑说：“很快就会放他出城。”于是与韩愈饮宴，礼送他回去。

不久，牛元翼率十名骑兵突围而出，深州大将藏平等举城投降，王庭湊斥责他坚守太久，杀藏平等将吏一百八十余人。

10、

三月十七日，裴度抵达长安，晋见皇上，为自己讨贼无功谢罪。

之前，皇帝下诏，命刘悟送刘承偕到京师，刘悟推托以军情，不即时奉诏。皇上问裴度：“应该如何处置？”裴度回答说：“刘承偕在昭义，骄纵不法，臣全都知道，刘悟在行营写信给臣，详细说明情况。当时有宦官赵弘亮在臣军中，带着刘悟的信回京，说他要上奏陛下，不知道奏报没有？”皇上说：“朕完全不知道，况且刘悟是大臣，为什么不自己上奏！”回答说：“刘悟武臣，不知事体。然但是如事状明白如此，臣等当面汇报，陛下尚且不能决断，何况刘悟一面之辞，岂能打动圣听呢！”皇上说：“以前的事不说了，就说现在如何处置？”回答说：“陛下如果想要收天下人心，只应下半纸诏书，明确陈述刘承偕骄纵之罪，令刘悟集合将士，将他斩首，如此，籓镇之臣。谁不思为陛下效死！岂止是刘悟而已。”皇上低头沉思良久，说：“朕并不可惜一个刘承偕，但他是太后养子，如今他被囚禁一事，都还不敢让太后知道，何况杀他呢，卿再想一个别的办法。”裴度于是与王播等奏请“流放刘承偕于远州，刘悟一定会释放他。”皇上听从。后来过了一个多月，刘悟才释放刘承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