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猫丨原创
李西村短篇小说
恋爱猫
我把阿大捆成粽子丢在阳台上。
"喵呜呜呜呜一一"
阿大绝望嚎啕。
这下看你还往哪跑！我有点兴灾乐祸戴上耳机听音乐，随它闹。
终于安静下来，阿大勾起脖子看着我，眼睛漾着深邃的湛蓝色，凸起的半弧玻璃球面起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起来很忧郁。面对它凄凄惨惨戚戚的委屈模样，我几乎要投降。实在搞不懂，原本佛系淡定傲视人类的喵星人，怎么就基因突变成了魔障疯癫狂。
外面传来一声"喵"。
阿大涨得滚圆的漆黑瞳仁猛然收缩，腾地直起捆绑的半边身子，紧接着又歪倒在地，发出声嘶力竭地嚎叫声。阿大拼命挣扎，一条腿撅出绳子缝隙，踢蹬着墙角落的猫砂盆，它平时从来规矩出恭的神圣猫砂盆。
突然，阳台落地玻璃外探过来一颗白猫脑袋，喵呜喵呜地跟着屋里的阿大扯噪子。
惭愧，赶情这货找到伴儿了，原来猫子也是要恋爱的。我赶紧解掉捆阿大的绳子，门才拉开一道缝，它蹿了出去，嗖地一下，头也不回。
我再没关过阿大。每隔段时间，它就要找机会溜出去，赖在外头不回来。还鬼哭狼嚎地宣誓爱情，不分白天黑夜。
重色轻友的家伙！
枉我整天担心它疯在外头有危险，万一被什么宵小盯上呢。阿大虽肥但不失灵活，可再怎么样身形敏捷，到底难敌人心一念善恶的轻易转寰。
阿大显然是被恋爱幸福冲昏了头，根本不鸟我。
唉！我养的猫，还真随我，一恋爱就变成负智商。
前两天女票跟我摊牌，再不上进，就掰。
我没懂。
"什么叫不上进？"
"你这样的，就叫不上进。"
"我哪样？"
"你不像样！"
"那什么样才像样？"
"说了你也没法像样。"
我去，这特么什么逻辑。可谁教我喜欢她，只能放低姿态。
"你说，我想办法按你说的，像样地上进，行吗？"
"滚蛋！"
这就是所谓女人思维。
我倾尽全力对她好。虽然她不算漂亮，也不苗条，粗线条地霸道，而且不可理喻。但这些不影响我对她的喜欢。
我很想让她满意，真心话。
我在地铁站口遇到她的时候，她目不斜视，耳朵眼里塞着白色耳机，脖子跟着耳朵眼里的音乐，有节奏地抽搐式抖动。头发很短，只在头顶留着一撮长直发，垂下来盖住半边眉毛，脸上好像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可皮肤闪闪发亮，自然态炸裂。特么，后来才知道什么裸妆和闪粉BB液。
我总能遇到她，每次都在距离五六步的地方，假装不在意地用余光跟踪她的影子。终于，她在地铁里的凳子上拉下一本书，让我搭讪成功，还"顺便"陪她走了半小时。她还是个学生，刚读研一，我感觉自己捡到宝。
之前经历过两次中国特色相亲活动，老妈押着去的。听老妈掰着手指头说女方如何如何好，又怎样怎样优秀，错过简直就是罪过。
我特别反感这种等价交易似的介绍。双方还没见面，先拿出量尺，计算房子票子工作颜值，再量父母地位财产估值，量足尺寸，两边半斤八两，这才能获准约见，尬聊一场还是离不开计量身价的那些话题。爱情？谈什么爱情，不存在的。
女票不一样，她不问那些。她从来没要求买车买房，更不打听父母家世，绝口不问我的工资存款。现在她只不过要我上进，我不能拒绝，虽然我还没搞懂她要的到底是什么，可我依然很愿意尽最大努力满足她，只要她说出来。
可是，她偏偏不明说。
凡她看中的衣服包包手机鞋，口红粉底BB霜，我统统满足她，没理由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失望，不是吗。钱在我看来，远不如她笑一笑来得实在，那种没心没肺的笑，看着特满足。
可自打我丢掉金饭碗被老妈撵出来，租了这破单室，就越来越难得看到她笑。大概是因为我日渐拮据创业无果的状况让她担心了。
关于辞职的事，我是找她商量过的。
"我准备辞职！"
"什么？"
"我说辞职。"
"问我干吗？"
"怕你生气。"
"你的事，别问我。"
"那你同意了？"
"没听懂吗？"
"噢！"
就这么有个性的女孩儿，我没法不喜欢。要不是她态度强硬地就上进的事跟我摊了牌，我还一直以为自己很牛逼，毕竟辞掉"保险箱"算是做了件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壮举。可女票这次提出来的像样的上进，如此讳莫如深，难为直男癌。
我只得就上进问题求助万能的朋友圈，眼巴巴等兄弟姐妹们给拿个靠谱主意。可是，这帮二货，给我发来一堆警告。又把网上闹腾的那个已婚杰出青年为小三女博士自杀的截屏和链接发给我，什么抛妻弃子，掏心掏肺，就连脑细胞都贡献出来的傻逼；又什么女方两条腿劈四方的假小白；还有一通关于利用不利用的高深莫測的议论。功利交往太可怕，总会映射虚头巴脑的人性丑恶。我心慌慌的下线，没有胸口碎大石的本事，就躲远点，别硬扛。
但朋友圈的万能功效还是显现了，我突然就开了窍，上进，像样的上进。人生在世，哪个人都会有进取心，谁心里还没有个小目标呢，敢想才敢干，无穷动，万一实现了呢！我有动力，女票没弄懂而已。
我看阿大恋爱好像简单得多。嚎几天，外头谁家的小母猫呼应对上了调子，立刻恋爱。哪像人类想法多，把原本简单的问题复杂化，纯粹的一男一女恋爱结婚组建家庭的关系，不得不掺杂俗气的吃喝拉撒，可谁又能离得开衣食住行柴米油盐。
我抄起电话打给女票，是时候沟通一下。
"干嘛？"
"想告诉你，我写的游戏找到合作公司了。"
"嗯，′一一一"
"对方只肯出一百万，我马上再试着跟进。"
"想打劫啊！等着，我马上到！"
女票没等我说完就挂机。她总会冲动行事，我摇头笑着把电话再拨过去，她秒接。
"不叫你等着嘛！"
"打电话是告诉你，我决定答应了。"
"你说什么？"
"我说上进啊！"
……
我挂断电话，关机。发烧的时候，一定要降温，智商低，反应慢啊。
大门被推开一道缝，阿大晃了进来，这货是回家吃饭的。我打开个鱼罐头倒进猫饭盆，它喵嗚一声，门口一只漂亮白猫探进来半个身子犹豫着。
我叹口气，阿大的女票，没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