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生（三）

“杨晓生！你给我站住！——小兔崽子！”

冬日的天空阴沉沉的，像一床厚实的灰被，将大地盖得严严实实，北风呼啸，浩浩汤汤在田野房舍间闯过，眼见又有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杨树看着前面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却还在拼命奔跑的杨晓生，气得咬牙切齿，索性停下脚步，拢了拢破棉大衣，转身回家，不管他了。

晓生听不见父亲的叫唤，耳旁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好像在给他加油助威，激得他一个劲地朝前跑，直到双颊潮红，额上也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才停下来。他弯下腰，双手撑在膝上，大口大口喘气，雾化的水蒸气离开温暖的身体很快就消失在寒风里。

好半天，晓生才缓过来，抬起手背揩去额头上的汗水，一张小脸褪去潮红，恢复了白里透红的可爱模样，眉眼里都透着少年的娇气，他16岁了。

他现在还不想回家，想必父亲还在气头上，现在回家少不了一顿打，还是等奶奶劝得父亲气消了再回去。晓生现在站在大路上，怕父亲使了哥哥们出来找他，于是迈开腿拐进了路边的小树林，穿过树林有一条小河，小河边有座草屋，他打算去那里边儿坐坐。

晓生顶着凛冽的寒风沿着林中小路来到河边，草屋很小，雪一下就像披上白棉袄的老翁蹲坐在那里。他扒开门口的雪堆，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有很多稻草，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就在他闲得叼稻草玩的时候，屋外男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朝着他这小破屋子走来，晓生以为是哥哥们找了来，正想往角落缩去，门被推开了。

门口站了两个高大的男人，晓生逆着光，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是他能肯定的是，这两个男人不是他的哥哥，他警惕的伸手摸上身旁的一根木材棍，因为开门的瞬间，风带进来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喂，小孩，有没有看见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穿着黑色皮棉袄的人经过？”其中一人问道，另一人没有作声，只盯着他看。

“没……没有……”晓生小声回答，右手握紧了木棍，背后冒出冷汗。

“我们去别处找找吧。”两人显然也没有指望晓生给出什么线索，自顾自走了，没有关门。

晓生松了口气，忙起身准备关门，听见没走远的两人小声说道：“……这小子跑哪去了，受了……重的伤还能跑……血迹……没有……老大……罚我们了……”

风渐渐掩藏了声音，晓生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才准备关门，就在他快关好门的时候却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呼救声，他本想置之不理，但好奇心却驱使他想一探究竟。

于是，他走出草屋，在屋外站了会，在风中凭借过人的耳力判断出方向后，一步步朝河边走去。

下一幕，他惊呆了，一个浑身湿透沾满污泥的男人趴在枯黄的芦苇丛掩盖的河岸边，他的上半身趴在岸上，可是下半身却完全浸在水里，晓生看着他，莫名打了个寒战。

数九天，风雪地，即使河水没有结冰，可那也是冰寒刺骨啊，他……真的没有被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