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际网络泛了黄……
我惯于交朋友,惯于游走于人际网络之中,享受认识一个又一个人、结拜一个又一个兄弟的快感。
可是我却不习惯也不会去维持一段人际关系。
看到沉寂的时间可以用年来衡量的小学同学群里,冒出一句“啥时候出来聚聚啊”,我的手指停在屏幕上面,似乎是僵住了。
我想起来此前高三毕业的暑假,我的发小费了很大的力气凑齐几位幼儿园同学,我们四个去了一趟游乐场,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回。彼时我惊诧于她对已经十多年不见人影的朋友还能念念不忘,她朝我笑了一下,很明艳很耀眼:“我们一直有联系啊。”
我沉默,心头有些惭愧,有些无奈,有些悔恨,还有些无力。
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永远在人际关系网络里迷失,忘记了来路,只记得一步一步踩着脚下的蛛丝,未来和过去都是晦暗的。
我的发小和我熟识大概有十八年了。真真正正的是刚从娘胎里出来,我们就认识了。从小在同一个院儿里,打打闹闹,哭哭笑笑,跌跌撞撞……一直长到十几岁,上了高中,就是聚少离多。我们都眼睁睁看着对方,看着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走上截然不同的路。
我们人缘都很好,但是不是同一种好。和她认识的每一个人,只要达到“熟悉”的程度,都是能随便拉出去吃顿饭互诉衷肠的。她对每一个人都很尽心,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她都记得问候,保存联系方式,时不时交流上几句。也因此,即使我们同时认识很多人,我始终是这些“认识”的人之间微不足道、转身即忘的过客,而她哥哥妹妹一大堆,在人群中游刃有余。
我呢,所有认识我的人,除非结了大梁子,否则都是能寒暄两句,有什么事能给照应一点。茫茫人海,我在其中游荡了十余年,但凡合我眼缘的人,基本都谈得上“认识”。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我似乎就是那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我默然从人群中穿过,默然举起双手和他们击掌,我记得他们的模样,记得他们的出身、家乡、爱好,可是能和我抱着咖啡杯在露台上肆无忌惮聊天的人,屈指可数。
即使是多年熟识的朋友,我也没有花费多少精力去维持我们之间看似牢固实则脆弱的关系。
朋友,很久不联系,不说话,不交心,慢慢的……也就淡了吧。
我看过一句话,大意是,真正的朋友不在于经常联系,而在于想起时一如往昔。
我知道自己在心里对每一个朋友都是这样的,但是或许他们不明白。
认识一个人何其容易,交心又何其困难。
我听闺蜜说,她和小学同学吃饭、带小学同学入游戏的坑、两个人互称基友云云,我总是很羡慕。
高中我真正交心的人只限一个圈子和零散几个志同道合的人。上大学之后,联系也慢慢少了,只有闺蜜和初中就认识了的基友保持日常的交流。刚开学的时候,我的朋友们一个个给我打电话谈天问候,后来也渐渐销声匿迹。
我心里不是不难受的。后来,小圈子组织端午去北京玩儿,我突然和朋友们恢复了日常的联系,那一瞬间似乎是惊喜,似乎是欣慰,更多的应该是对自己不作为的唾弃。
初中最好的几个朋友,各奔东西,有的学医有的学文有的学数学。我们长期只是在虚拟的动态里保持联系——点赞,转发,评论……难以再回到往日的亲密。最好的哥们儿,每天在QQ上和我互动,谈感情,谈未来,可我很难再见到他。
我的小学同学,只有两三个男孩子和我的大学离得近,重新又有了交集。
我小学有一个当年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那时候真真是焦不离孟,一个哭了另一个也哭。考试传纸条,课桌上写字搞恶作剧,急眼了俩人对着掐……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实则不堪时间的一击。
六年没有联系了,我昨天忽然觉得,如果现在问候她一下,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我的常用联系人里没有她。
我搜索她的名字,点开对话框,问她:“暑假回国吗?”
我知道她出国了,在她偶尔发的动态里,我知道她过的日子充实有趣。
她一天没有回复我。
我的心慢慢冷了。放下手机,我苦笑,或许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吧。
第二天下午,我考完试从教室出来,打开手机,她的消息跃入眼帘:
“(笑哭)不好意思,我好几天没上QQ了,刚把它下载回来。我已经回来啦。”
我的心脏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
我问她国外的日子怎么样,跟她感叹我们很久没有聚在一起玩儿了,暑假不如出来搓一顿?跟她讨论即将参加全运会的我的小学同桌,两个人达成共识——如果有时间,一定要去天津看他比赛。我和我小学老同桌认识的更早,我们也是幼儿园同学……十多年的老交情了……我们交流曾经属于一个集体的大家去了哪里,境况如何……
我觉得属于我的网络在来路的方向慢慢光明起来。
似乎是回应我的期待,几个小学同学和我恢复浅浅的联系——哪怕只是一个点赞。好久没出现在评论区的初中同学在我的照片底下评论我变帅了。当年的老姐们纷纷冒泡,只是因为我的一次主动的交流。
我明白我不是没有那个能力,而是我一直以来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改变。
或许每天都在一起聊天的人是真的朋友,可是不和我一起聊天的朋友不代表他们已成过客。
本性难移,也许我确实做不到每天维持和很多人的关系。
可我看到的是人际网络泛了黄,实际上它只是蒙了尘罢。
真正的朋友不是经常想起,而是从未忘记。
我希望我的朋友们记得我,也希望你们明白,我经常在心里给你们送去长篇大论的问候,不是在逢年过节,不是在生日或者庆功宴,而是普普通通的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