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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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我成为了上帝?
一觉醒睁眼,眼前挤满了白玫瑰的绿色根茎,伸手剥开,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漆红油的棺木。
“上帝,您醒了。”男者扶着我的手把我拉起身。
我看着他一身全黑的打扮,觉得奇怪,下意识开起玩笑:“哈,这么想我,一直睡好像是对你的不尊重。”
男者似乎看不见我的幽默,平淡地像没有情绪:“上帝,您依旧平易近人。”
我忽然意识到上帝二字似乎并不是个夸张的语气词,男者念他时字句里的虔诚太过认真,令我也不自觉也变得严肃:“上帝?”
男者捂着心脏的位置弓腰应声:“上帝。”
我的心脏随他的举动而颤抖,四下环顾,是身处在一间空旷的类似教堂的地方,墙壁有乳白色的浮雕,上面人物夸大,形态各异,顺着通天的柱体向上看去,是由万花镜搭成的圆顶。又摸了摸手下,洁白柔嫩的花瓣如同天使的羽毛,这里确实处处透露圣明感。
满腹疑惑,我不解为何男者称呼我为上帝?明明我印象里什么都没有,可我又为什么没有记忆?这儿又是哪儿?...
我不打算撒谎,老实地向男者交代:“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或许不是上帝。”
但男者却根本不认为这是个问题,他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件白袍,要为我披上。我下意识钳住他的手,男者这才诧异地看着我。
“上帝,我们料到您可能会受伤,但请您信任我,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你们?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
信仰了上帝,投靠了魔王?
我坐在冕座上,手支着脑袋,一身圣白如神袛。
男者告诉我,每隔一个世纪,上帝都会和恶魔打一回。这打斗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光明是强大的,正义无可匹敌。
可近几年,恶魔那儿传来消息,说出来了能够与上帝抗衡的魔王,他叫痴,坏透了,生来就是恶的代表,茹毛饮血,邪气四溢。
当时光明殿的上帝听闻此事噗嗤一笑,不以为然。在一次下界降雨时,却被魔王围堵,应急不及的上帝将自己的灵魂送去光明殿,肉体与魔王同归于尽。
上帝的信徒们以纯洁无暇的白玫瑰作身躯,一同祈祷唤醒了上帝的灵魂。于是造就了现在的景况:他们唤醒了我,我却失去了所有记忆。
我很想知道之前的上帝是什么脾性,从前的我到底多么圣贤?便化身难民前往下界。
我走入一间农屋,主人正蹲在田埂挖土豆,我问主人:“你信奉上帝吗?”
主人扭头看我:“噢当然,上帝养育着我,你看,这些都是上帝赐予我的福泽。”他举起手中的土豆向我示意。
我点了点头,隐去身形。
走在大街,我见一大群举着刀叉火把的人或高声或怒吼地向城中央跑去,他们口中不断重复呐喊着“烧死他!”模样瞧上去义愤填膺。
我拦住其中一个半大的孩童询问这是怎么了。
孩童皱着鼻子:“一个恶鬼的走狗!太坏了。”语毕匆匆跑开。
我跟随人群看到他们口中所述的坏人——那是个身着破裙蓬头垢面的女人,她的手脚被束缚,绑在绞刑架上不断挣扎,口里发出非人的咆哮。
为首的人举着火把,提起棍子就要点燃女人的衣服,我赶忙挤进人潮最前,高声询问:“嘿!嘿!她犯了什么罪?!”
台下的人用古怪的眼神打量我,不知谁答:“她信奉恶魔!她是叛徒!”
他的话得到阵阵应和,我比划着:“难道信仰魔鬼就要被处死吗?”
人群沉默了半晌,又是同一人回答:“光明殿的上帝神使不会容下她,她一个人会害死我们!”
我有些说不出话,为首人瞪着我,把我推下了高台,台下的人骚动混乱,我被硬生生踩了好几脚,几乎趴着钻出来。
我扭头在一众起哄声听到了那个被捆住处刑的女人的嘶吼:“啊,你们不该信上帝,他才是最大的伪君子,啊——”
眼中的火焰闪烁跳跃,那个女人看上去痛苦万分,却依旧执着信仰着她的恶魔,心底莫名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迎着众人惊恐的视线,我使用着半生不熟的神力往人群弥撒开灰白的雾,趁着所有人睁不开眼,我一把用外袍包裹住了那个女人,将她转移了这里。
亲爱的魔王,你对她下了咒
我没有将女人带回神殿,而是来到一处荒山。
女人攥取着氧气,大口呼吸着,她的头发焦黑,面部身躯的皮肤有大片烧伤,与衣服黏在一起呈现血肉模糊。
我给她递过一杯水,她饮下后明显好很多:
“谢谢。”
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仔细端详着她的一举一动,直截问道:“为什么你信奉魔王?”
我本以为这女人会开始大段描述她的信仰,告诉我魔王有多么多么的好,但没有,她告诉了我她的故事。
“我和魔鬼签下了契约,他们满足了我的愿望,而这是我应有的代价。”女人沙哑的嗓音无波无澜。
“那你为什么和他们签订契约?”
“......因为上帝无视了我,他没有救我的孩子,他只救他的孩子们,你若是不夸赞他捧悦他,他根本不会理你!他只愿意听他想听的,他的所有善良只是施舍,他是个伪君子!!”
女人愈说愈发激动,最后痛哭流涕起来:“我没有办法了,我本不想信仰任何一个神一个鬼,但我没有办法了......”
“所以其实你是一个无信仰者。”我道,心里说不说什么滋味,毕竟按事实讲,我就是她口中厌恶的上帝。
女人瞪了我一眼:“我从没这么说。”她暗示我:“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说的话被魔鬼听见,我就不止被火烧这么简单了,他们会凌迟我割下我身上的每一块肉,让我粉身碎骨。”
我想起她签订的契约,笑了:“你没必要担心,在我身边你不用害怕任何魔鬼。”
女人布满血丝的眼狐疑地偷偷看我。
我们需要您
我从女人口中得知她与魔鬼的契约:魔鬼复活她的孩子,她会为此出卖自己的灵魂,永生永世信奉魔王。
信奉是为了灵魂之力,无论神鬼,都为了得到更多的灵魂之力而展示或杀戮。最纯粹的灵魂力量就是全身心的信仰。
从前的魔鬼从不会想到以信仰的方式获取力量,他们通过最直接的屠宰抢夺而获取,这或许就是恶魔打不过上帝的原因之一。
油然而生的,或许是我拿着上帝的身份,我想我有理由查明这一切,夜里,我带着女人回到了她的家,让她找回自己复生的孩子。
当我来到她的家,这里气味充斥腐臭,女人精亮的眼眸在黑暗中闪动,在泥地踩出一步步血印。
我站在她身后想要帮她,在门口转角处却被一个黑衣人拦在住,是那个男者:
“上帝,我们需要你。”
“发生了什么?”
女人回头看到了我们,我是知道秘而不宣的道理。便从颈项取出一条吊环,塞在女人手心,并嘱咐:“我还有事,你先去找你孩子,这条吊环里有归属,不要交给别人。”
女人僵硬了一瞬,握紧吊环。
我随男者离开,回到了光明殿,此刻的教堂内灯光昏暗,和刚苏醒时圣洁的样子截然不同。
男者捧出一颗透明的水晶球,枯槁的手拂过球面,水晶球上显现出一道道画面。
病死的人,发涝的水,干裂的地......
“这,”
“是魔王,他又作乱了,他们认为您和痴同归于尽了,现在妄图挑衅光明殿!上帝,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我梗塞住了,男者的每句话都令我感到压力:“可我什么都不记得。”
男者神情恍惚:“上帝您不必发愁,我们为您考虑了,”他又变出一根流光权杖:“这是您以前留下的,只要上帝的灵魂进入,就能发挥无穷的力量。”
也就是在说话的空隙,我身上难民的服饰改变为圣洁的华服,男者不由分说地将我带到堡顶,此处寒风凛冽,我向下望去,被眼前大批人群的场景震慑。
“我们需要您,上帝。”
“我们需要您,上帝。”
“.......”
不同的人,不同的嘴,相同的声音。
上帝,我是上帝,这或许就是我的使命?
头顶的阴云已经快要遮盖大地,不透一丝光明。男者焦急地大呼:“请让我们恢复光明——”
我应声高高举起沉重的权杖,感受着自己的灵魂,一点点顺着汹涌的法球靠拢。
所有人都以期待的目光仰望凝视着我,他们渴望着这个令动人心弦的时刻,刻在历史的里程碑上,见证拨天见日,以求终生难忘让信仰刻进骨髓。
最终落幕,回到苏醒前
一息、两息、三息......
沉黑的乌云闭上了嘴,吃下了最后一缕阳光。
没有历史性的一刻,没有奇迹发生。
台下祷告的人潮哗然,他们议论纷纷,我依旧举着沉重的权杖,却没有了使命感,茫然地转身看向一脸不可思议的男者。
“你不是上帝,你不是上帝!”男者的声音一出,台下皆寂静了。
“你不是上帝,那你是谁?!”男者自问自答,他瞪圆了眼珠:“灵魂的碎片只有两个...你是痴,那个无恶不作的魔王痴!”
权杖从我的手中掉落,咕噜噜滚在地上。
我脚下趔趄,不断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男者绝望地看着我,他释放神力五指禁锢住我的脖子。
他要杀了我。
我疯狂地扭动挣扎,一脚踹向了男者胸口,男者甩手,将我从高楼扔下。
我重重地摔落在地,躺在人们脚底,目光所及处,在数双双腿中徘徊了一股黑气,飞快地游走。
我意识到那是恶魔的气息,撑着地就想逃离。
而男者在高台上举着权杖指着我向下命令:“把那个魔鬼抓起来!”
数双手脚接踵而至地抓来,深深的屈辱感拔地而起,我愤怒而咆哮:“我不是恶魔,”
却无人听我辩解。
而就是方才脚底的黑气猛然滋生出了力量,他一下帮我驱赶了周围几十个信徒的围剿,这些身着白衣的神使被恶鬼扼住喉咙,涨红了脸。
我获取了自由却再次无措起来:为什么黑气跳过了我,难不成我真是那个叫痴的魔王?
一切都混乱极了,脚下的云层在颤抖,神界已经支撑不住神殿的重量,它即将与人间重合。天崩地裂不足以形容其炸裂。
我逃到了一处废墟,想要避免这场战役,就在我以为神界即将覆灭时,一缕光明自上方透过云层普照大地。
“上帝,是上帝!”
我听到有神使喜极而涕。闻声看向堡顶,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举着闪耀的权杖,他金色的发丝飘逸,旁人看不到他的正脸。
真正的上帝回来了,
而,我运气可能太差了。
脚下所踩的云层塌陷,一下从神界跌落人间。
白色玫瑰:新的身份?
多年以后,一片荒山。
满脸绷带的女人一身破烂的黑色长袍,提着木桶正浇灌着一大片白色玫瑰。
白色玫瑰旁有一个坟墓,那里埋葬着女人的孩子。
一觉醒睁眼,眼前挤满了白玫瑰的绿色根茎,伸手剥开,发现自己在一片纯洁的花海。
女人跪在我身旁,我听到她小声的说:
“我本来是一个无信仰者。他们说你是魔王,你就当自己是个魔王好吗,因为我签订了契约,只能信仰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