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玫瑰的女人,不是我
玫瑰不是一朵花,玫瑰是一个人。
她面容干净,不施粉黛。丢到人群里,充其量也只是一朵百合:安静,恬淡。
他喜欢叫她玫瑰。固执不容置疑。
叫得多了,她便习惯了。当自己是“玫瑰”。
玫瑰喜欢读书,写字。虽然没有一篇稿子入选,但她仍孜孜不倦,甘之如饴。
他喜欢浓烈激烈的东西,如重金属,如酒吧里那喧闹的氛围,高纯度的烈酒,他喜欢蹦极,探险。享受鲜活热烈的生命。
她与他的世界截然相反。她也不知道,当初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如何会交集。
玫瑰尝试融入他那种圈子,她被灯光昏暗中那一双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吓坏了。那袅袅升腾的烟雾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他的一帮朋友笑得前仰后合。她能感觉到,这笑声中含着奚落和嘲弄。
她气得跑了出去。从那以后,他也不再强求她。
在他的家里,有一个抽屉始终上着锁。玫瑰试图打开它,被他发现了,发了很大的火。
为此,她郁闷了几天。恨他的同时,也深深自责:要给对方留点空间。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继续着,没有惊喜,也没有失落。
一天玫瑰在做午饭,他兴冲冲地提回了一个生日蛋糕。
她讶异,今天谁生日?
他笑嘻嘻:你的。
玫瑰歪着脑袋看着他,可是我的生日明明过了啊。
他的表情有着片刻僵硬,愣了几秒,挠了挠头,然后尴尬笑道:那再过一次嘛。
她狐疑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他的身体里好像住着另一个灵魂,有时线条粗得不得了。有时细腻起来,那些细节细细数来,如数家珍。
她经常对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细节怔忡,她要是有这样热烈的灵魂,大约自己的文字也会带上飞翔的翅膀吧?
也许当初,打动她的,正是这样一张沧桑的脸讲述他那些离奇经历的时候。
玫瑰沦陷了。
有时候他也会忽然暴躁起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瓶接着一瓶把自己灌醉,然后深情捧着她的脸亲吻,哭泣。像个小孩。
她也会回应他,只有这个时候,玫瑰才敢确定,这个男人是爱着她的。
生活中的小确幸是,你爱着的这个人,刚好爱着你。
她满足地叹息,抱紧他的脊背,听着他宿醉中的呢喃:玫瑰,玫瑰……
她一连串地回应:我在,我在。
他似得到极大安慰,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醒来,仿佛什么都忘了。
七夕,他拒绝了所以狐朋好友的婉约,专心致志在家陪她。
玫瑰异常动容。
烛光晚餐,他喝了很多酒。她陪他干了一杯,已不胜酒力。
他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从前的很多事。玫瑰笑,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婆妈。
她一再纠正他很多细节。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故事,生生嫁接到她头上。
她浅浅尝着杯中的酒,酒果然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放松,难怪他会如此上瘾。
她听见他唤她:玫瑰,玫瑰,黄玫瑰。
她纠正他:蓝。
他似失忆一般:蓝?不,是黄。玫瑰,你姓黄。
玫瑰已经举到唇边的杯子生生停了。
你,你说我姓什么?
他已经歪倒在椅子上,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玫瑰扶着桌子边站起来,她搭着他的肩膀,扶他到床边。
玫瑰,玫瑰,不要走。他捉住她的手。
她安抚地拍了拍他胸口,他安静了。
她跌跌撞撞起身收拾残局。
地板上有东西绊了她一下,玫瑰显些摔倒。
是一串钥匙。
那个叫玫瑰的女人,不是我她捡起来,继续收拾。
夜半时分,她口干舌燥,起来找水喝。路过书房时,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她说服自己。
她像个偷儿一样,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书房。用那串钥匙一个个试,终于最后一把拧开了。
抽屉里只有一个影集。
我和玫瑰。
影集里是一个春光明媚,和她截然不同的女子和他的合影。画面上,他笑得异常灿烂。
玫瑰,玫瑰……
她一张张翻着,鼓浪屿。黄山。普陀山。张家界。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
有一张蛋糕点满蜡烛的照片,6月18日。他不是记错她的生日,而是他根本是在替另一个人庆生!
她合上影集,忽然无可遏制地笑了。
笑得歇斯底里,笑得眼泪都跌落。
玫瑰,玫瑰。
为何自己这么蠢笨,竟然猜不到,竟然猜不到。
原来他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玫瑰。
这个玫瑰,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