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化，草就长出来了

五年前，在木心先生的《文学回忆录》里，读到这么几段话，“日本对中国文化是一种误解，但这一误解，误解出自己的风格，误解的好”、“没有思想，有，也深不下去，日本本国一个思想家也没有，都是从中国拿去和欧洲来的思想”、“这个民族值得大家注意”。最后一句话，我们一直真正有注意过么？在这里需要好好回想下。

因为一提到日本，很多人经常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似乎只有这种姿态，才是爱国的。这也许就是打着红旗反红旗吧，最常见的就是键盘侠们在网路上的一句句污秽的叫骂。显然，这是弱者的表现，但我们从来不乏有强者，郭柯团队做到了。这部《二十二》就像一面镜子，让我们看到了她们、映射出了正义、也审视着人们的内心。虽然，这种方式确是残酷的。

一、她们

她们是谁？对于我们很多人来说，特别是年轻人，并不那么关心了，片中，张改香老人的家人也这么认为，但不关心并不代表不存在，哪怕老人们越来越少。片中的老人们是多元的，有沉默的、有开朗的，几组镜头也是配合的相得益彰：钟表、一排放在窗边的药瓶、墙壁上的蚂蚁，还有几次大雨和雷鸣电闪，许是剧组的诚意感化了老天爷。

最近在看一套书《抗日战争的细节》，其中讲到衡阳保卫战时，有这么一个故事，被日军几个师团围困在衡阳的第十军将士，在两军对垒的阵地中间，发现了一片池塘中竟然有鱼，被战争折磨的将士们已多日不进荤食，我方人员冲鬼子连打手势带喊，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懂，那意思就是说，我们去池塘抓鱼，也有你们的份，大家都不要开枪。神奇的是，鬼子果然没有开枪，于是双方在战争间隙都吃上了鱼，然后，接着打。看完这一段后，内心始终无法平复，和这些老人们讲的一样，有些事隔了多少年，看上去很轻松，没有任何人能体会到当事人身体和内心曾经遭受的巨大痛苦，也就是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感同身受，扯淡。

她们中的每一个人在我看来，都是佛一般的心肠。韦绍兰老人说，这世界真好，吃野东西也要留出这条命来。

郭柯导演曾经说过一个故事，第一次去看韦绍兰老人的时候，她住的地方家徒四壁，他给了她五百元的零用钱。当时他们是四个人去看她，第二天去跟她告别的时候，她让他坐在她身边，她从衣服里掏出来四个红包，说他们四个是一起来的，要过年了，他们拿着回去给家人买点东西吃。他打开时发现，每一个红包里都有100块钱。

老人们一个个走向了天堂，却把大爱留在了人间。

二、正义

让我感受到这社会仍有正义的存在，是这几幕：毛银梅老人谈毛主席和他丈夫、李改香家中墙壁上贴满的毛主席肖像。

“因为毛主席好，没有毛主席，就没有现在的日子”、“我爱毛主席，毛主席也爱我们”，这都是多么朴素的真理，却打了多少人的脸，让那些天天造谣、抹黑他老人家的人羞愧，因为她们没有感谢蒋介石，更没有感谢美国，唯独感谢、爱戴毛主席，这已经说明了一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句话，一点儿没错。什么“三七开”“文革中犯巨大错误”，这些话，在这时候，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

毛银梅老人在谈到她丈夫时，却是老人的痛点所在，现在想来，他丈夫确有种深明大义，即使到现在都令人汗颜。

1928年，胡适谈《贞操问题》中也说过：“女子为强暴所污，不必自杀。失身女子的贞操并没有损失。娶一个被污的女子，与娶一个‘处女’，究竟有何区别？若有人敢打破这种‘处女迷信’，我们应该敬重他。”

是的，他更伟大。

三、内心

片中开头出现的一位叫张双兵的老人，说了实话，他从1986年开始，帮助他附近的这些老人们，但回想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是后悔的，宁愿不去打扰她们。这就很能说明一个问题，也是人们最容易犯得错误，用自己的好心去帮助别人。还好，郭柯团队克服了这个问题，这才有了张改香老人说的，曾经有几个记者当着她的家人问她当年的情况，她就是不说。不考虑别人，就不要期望得到别人真切的回应。

这又让我想到一件事，是关于日本人的礼貌和武士道精神，在我看来，应该是虚伪的表现，至少部分是。举例来说，老人在谈到她们被关到屋子里的时候，还要用日语卑躬屈膝的说着，请进、请坐，也不知怎的，这是我听到最难受的日语，本来都是一些很礼貌的用语，换了语境，却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还有就是在衡阳保卫战时，日军攻城时遭到第十军的强烈反击，竟然用了毒气弹，在其他几次会战中也有常用，据老兵回忆，只要日本人打不过我们时，就会用这些。这与他们一直说得武士道定是相背的。日本人的内心，有他们畸形的一面。

到了现在，我在想，正义是要伸张，但在日本右翼的抬头下，天皇的这顶帽子在，日本就放不下道歉的头颅。法律的力量还是过于薄弱，这时，也只好用这部片子的诚心和人们对待其他老人一样的温情，就很好了，让这些老人们安度自己的晚年，就是对她们最大的尊重。

对于日本道歉的问题，不是靠嘴皮子能解决的。

日本有一句词是这么说的：春到，雪融化，雪融化，草就长出来了。片尾，张改香老人的坟上，已经长满了草，还会继续下去吧，不过，这部《二十二》，至少让很多人的内心不再长草，韦绍兰老人回忆起儿时的一首歌，歌词如下：

“日头出来点点红

照进妹房米海空

米海越空越好耍

只愁命短不愁穷

天上下雨路又滑

自己跌倒自己爬

自己忧愁自己解

自流眼泪自抹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