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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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隆隆，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排兵布阵。闪电在上空炸响，蜿蜒的光焰撕裂黑色的云层。

记得小时候，在乡村，每逢暴雨过后，街面就成了河道，汇聚的雨水总是哗哗地流淌。大人们走出家门，拿着铁锨，疏导着雨水流向村头的坑塘。而后就拄着锨把，隔着水流谈天说地。

这时，有那么个从外面赶回来的人就会成为焦点。他一路走，一路描述着哪块地的庄稼被风刮倒了，哪儿的树被风刮折了。

“听说吗，离这儿十来里地有个那啥村，村里可大一棵柏树，咔嚓一声被雷劈了。老天爷这是抓精气呢！”他神神秘秘地说。

啥是精气呢？我问读过私塾的老奶奶。

精气就是有东西修练成精了，成仙家了。

精气是好的，还是坏的？

你不惹它，它就不惹你。

老奶奶举出村子里的事例来佐证她的“精气说”——村里有几个人原来跑老远打兔子，现在怎么不打了？那是他们当中有人打着仙家了，那个谁回来就傻了，几年才好过来。还有那谁谁是怎么傻的？他用耙子打树上的叶子，也打着仙家了。

仙家长什么样子呢？

像小孩子，穿个红兜兜。

穿红肚兜的小孩子，多可爱啊。这么可爱的仙家，老天爷却要把他抓起来，多么让人害怕啊！我有些同情他了。我想，如果再遇到雷电，我可以帮他藏起来。可是，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仙家。高的树上没有，矮的树上也没有。

后来，我在电影《追鱼》中看到一个成精的鲤鱼和一个成精的乌龟。鲤鱼精比牡丹小姐要善良，乌龟精比包大人还智慧。原来精气是有很多本事，还可以随意变幻，不只是穿红肚兜的小孩子。我有些失落了。

再后来看《西游记》连环画，原来精气可以是好的仙家，也可以是坏的妖怪。于是，我坚信那个躲在柏树上的精气肯定是坏的，雷公和电母惩恶扬善，他们的雷神锤和乾元镜应该不会罚错人。

父亲继承了奶奶讲的瞎话儿，给我讲过一个鞭打荞麦花的故事：一个放羊的孩子，一边放羊，一边用鞭子抽打荞麦花，白色的荞麦花像雪一样落了一地。老天爷看放羊娃这样糟蹋农民的劳动，生气了，咔嚓一个闪电就把他劈死了。

父亲是见过蝗灾、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的人，他讲故事的目的也是教育我要珍惜粮食。只是，时至今天，在我清楚地知道雷电形成的物理原因，我仍然会从心底里害怕那咔嚓炸响的闪电。

我问自己：没做坏事吧？

你做坏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