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匠

马赛克瓷砖的墙根下，坐着一个戴鸭舌帽，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

他面前放着一台简易的补鞋机器，仅一根凳子的高度。

机器的旁边一个黑色陈旧的帆布包，装着剪刀、拉链、起刀、线等工具和材料。

帆布包旁边放着一瓶胶水，胶水的旁边一个生锈的铁罐子里装着半瓶普通用水。

三四根像被人扔掉又被修鞋匠捡回来的凳子，围绕在他身边——这是客户的席位。

而他自己却紧靠着墙根，坐在一根极矮的凳子上，身前长长的黑色围裙搭在膝盖上，遮住了腿。

这一条巷子极深，巷子里有火锅店、超市、药房、炒货零食店、烧烤店……他坐在巷口处，天阴冷，刮着寒风，没有顾客，低头看着手机。

这时候，巷子的深处，一位戴着贝雷帽，穿着灰色羽绒服，咖色锥形裤，脚穿一双老爹鞋的女人缓缓走了过来。

“师傅，这个鞋能修吗？”女人问。说着把手中袋子里的黑色长靴拿了出来，递给修鞋匠。

修鞋匠拿过来一瞧，信心满满的说：“不就拉丝坏了嘛，能修！”

他提供了两个方案：“要么把拉丝从坏处固定，只用上半没坏的部分；要么把整个拉丝换掉。”

女人松了一口气，说：“换拉丝吧，看需要多少钱？我等多久可以拿走。”

鞋匠说：“25元。你坐上二十分钟就修好了。”

女人一听，觉得这个价格和等待的时间都还不错。因为，就在来这儿之前，她去商场打听了一下，这只鞋修下来要80元，而且还要等上两三天才能拿到。

女人说：“修了之后能恢复原样吗？”

鞋匠：“这可说不准。动了的鞋子多少都有变化，要百分百恢复，不太可能。”

女人：“能恢复百分之八九十就成。”

鞋匠操着起刀，割开线头……

女人坐在凳子上无聊，就与他攀谈起来。

“师傅修鞋多少年了？”

“二三十年了。我从十二岁就开始修鞋。这换拉丝的活儿，要是早上几年，还不咋敢接？”

“为什么呀？”

“没经验呀，怕做不了。现在没事了，做得多了，经验丰富了，动作也纯熟了。”

“这几天为了修这只鞋跑了好多地方。好多店都关门回家过春节了，余下几家曾经修鞋的店现在也不修了，说挣不了钱。”

鞋匠：“是挣不了多少钱，特别是这几年。”

女人：“我找了好多家才找到你这里，忒不容易了，麻烦你帮我修好一点。”

鞋匠：“你放心。这街上，这方圆几里地，我都修不好没人能修好。”

鞋匠转动他的手动修鞋机，还让女人帮忙把鞋托着。女人差点觉得自己就是他徒弟了。

修好后，女人拿着鞋略一打量：“师傅手艺还不错。”高高兴兴付了钱，拿着鞋走了。

走半道上，又回来了。

女人把鞋递给他，说：“师傅，这不成吧。鞋子内层都没缝上。”

鞋匠瞄了一眼，说：“内层缝不了。”

女人：“怎么就缝不了了？”

鞋匠：“我没那机器，做不出那个效果。你实在要缝，就再给你缝️一圈，只不过看起来不好看的。”

女人有些踌躇，说道：“不缝也不行啊，没法穿呢。缝了又不好看……”

鞋匠：“你自己回去拿针手工缝一下呗。”

女人：“自己缝？”

鞋匠：“对呀。这很难吗？”

女人：“…………”

她败兴地提着鞋子回去了。打开针线包，当真自个儿缝了起来。飞针走线，动作不太娴熟，手上扎了好几个洞……

女人叹了口气：“哎！这修鞋匠，嘴上功夫比手上功夫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