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园长的夫人》:他们选择了让善永恒,即使身处地狱。
二十世纪上半期,人类几乎是在无尽的硝烟炮火中数着手指头度过的。当战事基本了解告一段落的时候人们除了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好像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一个做过噩梦的孩子,难免会抗拒黑夜,经历过残酷战争的人类该如何安心生存?更何况这般非人的残酷,是来自于自己的同类。
了解二战历史的人们都知道波兰人民在反法西斯战争中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大约有600万波兰军人和平民在这场战争中丧失。1939年9月,德国纳粹对波兰发动了“闪电战”,波兰举国上下沦陷。人们看到了《圣经》中描述的末日,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动物园里的生灵纷纷出逃,涌上华沙的街道,海豹沿着维斯瓦河摇摇摆摆地急走,骆驼和无峰驼钻进了小巷,鸵鸟、羚羊与狐、狼并肩奔跑,食蚁兽一边跑一边不忘在砖缝间觅食舔舐......国破家亡,每个人流离转徙,命悬一线,特别是犹太人,稍有不慎,随时当场毙命。在波兰境内发现了许多纳粹屠杀犹太人和其他平民的集中营,其中最著名的则是奥斯维辛集中营。纳粹的暴行为人所不齿,在这段历史中,带给人类的除了沉痛,还有无尽的反思。
《动物园长的夫人》,这是一个完全真实的故事,再现了黑暗的华沙隔都中人与动物不分彼此的世界。闪电战后沦陷的波兰,首都的华沙动物园虽然风光不再,但园长雅安和夫人安托尼娜从中斡旋。他们利用纳粹对于稀有动物的保护心理,凭借园中的物种多样化优势,在战乱的波兰辟出了一片局势相对稳定的保护区。借助战时军需和地理优势,把动物园的废墟相继改造为明面上的养猪场、皮毛厂和菜园,实质上的救国军中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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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影片描述的正是二战中纳粹统治波兰时,发生在华沙动物园的一系列故事。这部电影以“夫人”来名命,我想与雅安先生以“波兰流亡政府救国军中尉”的身份进行地下抵抗工作相比,安托尼娜夫人展现了更多超越种族、人性与捍卫生命延续的“大爱”。可以说她是所有曾经在动物园里避难的人,以及出逃动物的母亲。毫无疑问,她重塑了人类与动物的关系,重新将动物对人的“怕”和人对动物“的爱”,谱写成了永恒的“生命之歌”。
有人把园长夫人比作华沙动物园中的辛德勒,这位平凡的女性冒着生命危险,以动物园为掩护,救了许多犹太人。电影从女性与动物的角度去展现战争的残酷,而且战争的残酷无法磨灭在战争中人性与动物性的柔软。在这个隐形的世界里,每当夜幕降临,犹太人就走出黑暗,与动物一同用餐、交谈,偶尔还能来场钢琴音乐会。电影再现了黑暗中那个人与动物不分彼此、息息相通、浑然一体的理想世界,充满了一切令人着迷的元素:动物、动物园、音乐、艺术、战争、人性的善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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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是一个“辛德勒名单”式的战争故事,作家以文学性的笔触将一个真实的故事娓娓道来,导演以写实的手法把战争的真相原原本本地还原在众眼前。当炮火侵袭华沙,人们惊慌失措,落荒而逃,原本和谐宁静的家园一片狼藉。曾经风光无限、极尽优雅的华沙动物园也难以幸免。而当德军入驻,占领了这里之后,这座动物园因种种“幸运”暂得幸存。动物园园长雅安先生无暇顾及自己的损失,一面积极配合“兴致高雅”的占领军长官和另有所图的其他占领者,以这座破败的动物园满足他们的种种需求,另一面则在暗中以动物园为掩护,拯救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犹太人。
和丈夫在动物园外与占领军斗智斗勇相比,安托尼娜的工作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却起到了更加至关重要的作用。安托尼娜是一个极其特别的人。在动物园仍平静安宁的时候,她就以自己的天赋,感受着自然生命的喜怒哀乐。动物园里的每一个生灵,都被她温柔以待,久而久之,她甚至可以读懂动物们的心思,她深信人类需要更多地触摸他们自己身心中的动物本性。在这样的理念之下,她与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为动物们构建了"一堵围墙”,把人类的世界,那个喜好炫耀武力、冲突不断,仿佛家长突然消失了的顽童世界与单纯的动物们隔离开来。随着战争爆发,暴力进一步肆虐,如净土般的动物园也死伤不断。这令与所有生灵已然建立起联系,可以与它们感同身受的夫人悲痛万分。可她的善良与热情并没有改变,她依旧尽自己全力,去维护一片“世外之地”。至于这里究竟庇佑着怎样的“动物”,对她而言其实并无区别。她只想做一个“拯救者”——拯救他人,同样拯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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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努力维护,就有人执意破坏。德国纳粹一方面对血统纯正的狂热追捧,对犹太人、吉普赛人等少数派进行民族清洗。另一方面,又颁布了动物保护法和动物福利等相关法规。纳粹在动物保护者和人类屠杀者两个角色中相互变换,像极了双重人格的精神分裂患者。或者说,他们本质上就是一群逃离了高墙的疯子。 纳粹阶层对动物性的强调,其实本质上则是统治阶级打着回归自然的旗号而对少数民族实施暴行罢了,如同欧洲蓝血贵族之于奴隶阶级。只不过当时纳粹现存的统治剥削势力无处安放体内动物性的原始欲望,于是就借由“人=动物”的物种间无差别的思维定式,试图把杀人等同于杀猪一样合理。
侵略者们并非是一群野蛮人,但他们脑中持有的,却是“扭曲的文明”。他们屠杀,并不是因为憎恨全人类,而是憎恨自己之外的“其他人”;至于对于动物,他们也有“热爱”,但这热爱的目的却是主宰。二战期间纳粹除了在人类身上进行了异想天开的实验,同样也没放弃在动物身上“寻找光荣”。因而他们对动物的兴趣,同样是“种族的”、“改造的”。至于平凡的生命,他们视之如草芥,随意猎杀、纵恶,他们觉得他们生来就具有主宰一切生灵命运的权利。
电影伊始便有一个画面是清晨动物齐鸣,就在众鸟鸣啭得意之际,长臂猿突然吹响了洪亮的集结号,于是,狼嗥狮吼,狗吠鸦喳,鬣狗呜呜,孔雀叽叽,河马嘶噪,犀牛喷鼻。多么和谐而又充满生机的画面!当纳粹的铁蹄践踏了动物园,并将其改为养猪场、菜园子和皮毛加工厂的时候,鸣叫便消亡了。但安托尼娜用她的智慧与勇敢,解答了小洋楼日常生活中的谜题:“身处一个杀气腾腾的、疯狂和无常的世界中,一个人如何才能不让爱和幽默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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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园长的夫人》是独特的纪实,厚实丰满,动物、 植物和中欧原野上的生态系统,古老的华沙城和市民生活,尤其是战争蹂躏之前和蹂躏之中的那座美妙的华沙动物园,对这一切的鲜活描绘,在这个背景中对园长一家以及其他人物的传神刻画,真正地将自然世界与人类世界融为一体。
勇敢是因为把恐惧隐藏。
纳粹统治波兰的总督汉斯·弗兰克有言:“犹太人是较低的生命物种,是一 种寄生虫,它通过接触而把致命的疾病传染给了德国民族。”对于雅利安种族的治愈而言,治疗的方法就是杀掉所有的犹太人。对于一辈子钟爱动物、理解动物的园长夫妇来说,这无异是灭顶之灾。然而,利用纳粹对珍稀动物的痴迷心理,利用现已进入纳粹行列的德国动物园长的同行关系,他们将动物园先后改成养猪场、公共菜园和毛皮兽养殖场,以此加入了华沙城的地下反抗和拯救生命。
从隔离区逃出来的犹太人,反抗纳粹占领的波兰人,那些弱者、病者、饱受折磨者、精疲力竭者、被追捕者,一拨又一拨地来到了这个动物王国,与园长夫妇一家同住,躲在阁楼上或地窖里,藏在园中各处兽舍中,前后约有三 百人,在维斯瓦河畔这条拯救生命的诺亚方舟上避难暂歇,然后继续他们的逃亡或战斗。
他们选择了让善永恒,即使身处地狱。
这其实并不容易,也决不轻松,并非单纯的爱国主义或英雄主义观念就能支撑下来,要靠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园长丈夫雅安是波兰流亡政府“救国军”的中尉,主要精力放在地下抵抗的工作中,无暇多顾这条方舟不被巨浪和暗礁倾覆,他对此事有独特的看法:妻子小时候就跟很多动物生活在一起,获得了一种罕见的观察理解动物的方式。“无论是对两条腿的还是四条腿的动物,她不会产生‘害怕’这种自然反应,也不会传播‘害怕’情绪。这可以化解对方的攻击意图,无论对方是人还是动物。”其实,又岂能不害怕呢?战后他告诉采访的记者,妻子她也害怕可能的后果,她怕极了,她怕纳粹报复我们,报复我们年幼的儿子,她怕死。但是她把恐惧藏着,一个人忍受着。
爱和生命的信念从未泯灭。
身处一个杀气腾腾的、疯狂和无常的世界中,人们有着多个层面的生存与抵抗。园长夫妇的朋友沃尔特夫妇开一家发廊,向无数犹太人教授过“美容”课程——染发、 化妆、改变举止细节,不让街上的纳粹警察发觉是犹太人。凡是来过这家发廊的人,都躲过了灾难,于是大家传说这里有神奇的巫术。这当然有偶然因素,而沃尔特太太解释说,这个巫术很简单,就是同情和悲悯:"苦难像魔咒一样占据我的全部身心,让我从此消除了分别心,无论朋友还是陌生人, 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
在园中贮藏肥料状炸药的丈夫,认为这个环境中的生存离不开策略和诡计,而安托尼娜坚信生命必须快乐,以精神受损为代价求得身体的苟活,这不是她信奉的生命之道。如同许多人一样,夫妇二人随身携带如遇不测就随时结束自己生命的氰化物,另一方面,他们又在这条飘摇于惊涛骇浪之中的方舟内创造和鼓励着幽默和音乐, 以及尽力弄来食物的欢宴。
战时记忆自有独特的存档系统,在无数悲剧场景的夹缝之中,也给浪漫留下了存储的特别空间。安托尼娜让动物园中自己住的这座小楼充满让人忘我、忘忧的生灵——麝鼠、公鸡、野兔、狗、 鹰 、仓 鼠 、猫和幼狐 ,它们诱导人类进入那个永恒的自然世界—— 这里既有人类习惯的自然,也有让人惊异的自然。全身心地融入小洋楼这种独特的生态系统和日常生活之中,自我就消失在了不同物种的需求与节奏的交响之中,心灵得到了休憩。如同尽一 切努力为避难者找来食物和取暖燃料一样,这种由生命的色香味声调制出来的精神滋养,在严酷的环境中也极为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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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部影片中,我们不仅看到了纳粹残忍麻木,泯灭人性的一面时,也看到了动物园园长雅安和夫人安托尼娜夫妇俩闪耀着人性光辉的一面。纳粹占领下的华沙成了人间炼狱,盖世太保是炼狱中的魔鬼,他们视犹太人的生命如蝼蚁,轻轻一捏,随时可以终结别人宝贵的生命。然而这时,雅安和安托尼娜管理的华沙动物园因纳粹分子卢茨·赫克对稀有动物的热忱反而暂时成为了这片炼狱中的一隅净土。
乱世,明哲保身是上策。雅安和安托尼娜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不蹚这趟浑水。可是,参加过一战的雅安与生俱来的军人的责任与使命以及安托尼娜对所有动物的疼爱怜惜使得夫妇俩对华沙的所有犹太人都有一种特殊的悲悯。曾经无限风光的动物园先后沦为纳粹的养猪场、毛皮兽养殖场和公共菜园,这也让夫妻二人为犹太人提供避难所创造了更好的“条件”。
安托尼娜除了对前来避难的犹太人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对动物的照顾也是不遗余力的。特别是他们一家人与动物相处的情景,让人羡慕不已,也让人能感受到人与动物之间和谐相处的温馨。同时,也引发我们对动物和人的兽性的思考,动物尚能驯化,克制自己的掠夺杀戮本性,但为何经过一个又一个世纪的文明洗礼,在全球享有“哲学的民族”的德国人在希特勒的统治下竟然变得比野兽还要野蛮残暴?我想,是思想上的“洗脑”,因为这是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之一,它麻痹了人的思想,将人性扭曲,激发出邪恶和残暴。然而,环境对动物,对人的改变也是不容忽视的原因之一。颇为讽刺的是,纳粹分子对犹太人凶残至极,却对动物亲善友好。这样变态的举动让人不得不把他们与动物视为一类。纳粹的兽性与暴行在世人看来是文明的耻辱,也是文明的倒退,他们用野蛮残忍的兽性为自己掘开了一座座坟墓,因为兽性总是有限度的,它必将在人性面前灭亡。
影片打动我的不仅仅是夫妻俩的侠义心肠,更是他们对儿子瑞希的教育方式。夫妻俩知道战争对孩子造成的伤害,为了避免瑞希受到伤害,有心理阴影,夫妻俩一直努力为瑞希营造出一个和谐轻松的氛围。他们俩身体力行为瑞希做好榜样,作为父亲的雅安,就算每天回来得再晚,也会与儿子小聚一会儿,一个拥抱,一句安慰,亦或是一件小小的礼物,让瑞希感到温暖。而母亲安托尼娜对瑞希的付出更大,她关心孩子的心理想法,尊重他的决定,并在孩子面对纳粹的暴行以及挫折时,及时给予疏导,并不断鼓励瑞希,让他有足够的自信面对一切,这也是雅安夫妇俩最迷人的人格魅力之一。
《动物园长的夫人》这部影片不仅为我们展现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还将华沙动物园中的动物世界描绘得生动有趣,每个动物都变得立体,充满了灵性,就像深谙人性的小精灵。而这些小动物的存在,让那个残忍的世界又多了一丝柔情。
恶距离我们并不远。人类历史上几乎最大规模的恶,也只过去了几十年。当种族屠杀成为纳粹的最终目标,数百万犹太人成为亟待处理的“问题”,身为普通人,又能做到什么?同情、悲悯、反抗,这是我从纪实作品《动物园长的夫人》中所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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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中一位曾生活在华沙犹太人隔离区的犹太教拉比兼作家赫谢尔,有句名言意味深长:“石碑已碎,碑文依旧活着。”的确,斯人已逝,园非旧园,但靠着大量的一手材料和实地查访,包括对园长夫妇留下来的那些老照片的凝视沉思,电影鲜活地还原了那个环境、那段生活和这些有趣而又不凡的人们。
战争撕裂了世界,但人性中的善与爱就像缝衣针一样,一点点把撕裂的世界修补好。我们永远也无法消灭所有暴力与邪恶,但善良与爱不会因为惧怕残暴而消失,它们会始终藏于人们心底,给人们一往无前追求和平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