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大去世八年了。
大有三个姐姐,三个妹妹,小的时候自然是受尽了宠溺。那个年代,大高中毕业后,不愿考大学了。曾问过大原因是否后悔过,大也只是笑而不语,按照娘的话说“你大觉得在田里干活带劲踏实”,不知真假,但我知道的,这个决定确实导致了大辛苦操劳的一生。
童年的大我了解的很寥寥。大十几岁时,爷突发急症半身不遂了,作为独子,大很自然的扛起来。不只是家里的农活,大还一点点学了爷的泥瓦本领。后来,他儿子们的学费,并院里鸡的家、兔的家、猪的家都是一点点砖瓦砌出来的。
中学我是去县里读的,三十多公里的路程,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路上,我拿着小包在前面,大提着大包在后面走,迎面驶来一辆客车,我木木的怔在那里,眼见它消失在那天焦灼的阳光里,我偷瞄了下大,大也看了看我,没说什么。半个小时左右,又一辆来了,大放下行李,努力挥手,不停叫着停一下。那时的我才知道让车停下是需要告诉它的。对于当时一个在集市上与父母走散一会就只会无助到哭的我,这确实好比发现了新大陆。大了解他的儿子,以至于后来还经常给我说唯一担心的是“不太会说话”,大又不了解,因为到后来,他的儿子已经只是在家里永远一副乖的模样了。
初二一个周末,是个雨天。到学校后发现少拿了本书,当天下午大就湿漉漉的敲开了班级的门,书用一个破了角的塑纸袋包着,雨水顺着破洞渗入书的一角,大边抱歉的把书递给我,另外一只手还提着小兜兜往高了给我示意,里面躺着一袋方便面一瓶汽水。东西放下,大就骑着二八大杠风风火火走了,天依然下着雨。。。。。。
上了高中,有这个年龄躲不过的虚荣和叛逆。为了省钱,大骑着二八大杠送我去上学。记得在一个拥挤的路口,刚停下,从左侧小汽车走来一人嬉皮笑脸的给大打招呼,腔调里满是高傲满是优越感,大很客气的寒暄几句,满是谦恭。我瞪了眼这个所谓大的“老同学”,拽起大的衣角就走,尔后是一路的沉默。
2008年,要去西安上学了。八月三十一号,大带着第一次坐火车的我去报到。因为提前了一天,我和大商量在火车站呆一晚,大为省钱坚持不找住的地方。在坐了两个小时后,我越发觉得不能让大如此劳累,便去偷偷订了一个床位,也只有先斩后奏才行的通吧。第二天,随着学校班车去报到,各种手续,领取被褥,宿舍,日用品,大小心翼翼的陪着我办完。一切就绪后,大也该走了,他也知道他毕竟陪不了多久。我慌里慌张的想去超市给大买点吃的带着,去食堂里找一圈没有找到,车马上就要走了,大就要上车了,大在车前回头说“没事,不用带了,一定好好学习”,我当时满脸汗水只有点头,大指定是饿了一路吧。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大。多少次梦里都是这个场景。
再见就是寒假回去时大的墓,和爷的挨着。
似乎,大的一生乏善可陈,而慰藉于我,潜移默化,都融在骨血里。
如今,在我的生命里,大的形象就是每年回家时那座长满茅草的坟墓。以前的话太少,现在总想和他说话,想让他不要那么辛苦,想让他不要担心,我在努力的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在替他看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