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人

今天去扔垃圾的时候，路过一个大坑，坑里面有形形色色的垃圾，坑上面有几个破旧的老房子，无人居住，灰尘已经把这些房子淹没，我觉得称之为废墟比较合适。每次我经过这个大坑心里总会有些惧怕，而这惧怕的来源是一个老人。

说他是个老人，是因为他有一副老人模样，但具体多大我不太清楚，而更为神奇的是这十几年来，他好像一直是那副模样。

我第一次见他，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家离学校只有五分钟的路程，说是五分钟，其实会更久，因为我总是在路上玩耍，压着上课铃声去学校。那天我就是走着走着，老远看见小伙伴的家，就拐了个弯向他家走着，突然从一个小巷子里面伸出来一根长木棍，我吓了一跳，随后我看见一个比那根木棍还要直的老人。

他穿着一身军绿的衣服，衣服款式就像我在小学课本上面那种八九十年代的衣服，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布鞋。他背着一个灰色的尿素袋子，手里拿着那根木棍，不停敲打着地面，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他的胳臂和腿不会拐弯，整个身体像个钟摆一样，直直摇摆着前行。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瞎子，他的瞳孔是灰白色的，我看到他那双眼睛，仿佛就看见了极为冰寒的东西一样，让我不寒而栗。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个老人，他白发苍苍，但脸部却像个黑黝黝的中年人。我有些害怕这位老人，等他走过去之后，我一路小跑回到了学校。

后来，我就开始注意他。他那灰色的袋子里面卖的是祭品，有冥币，有香烛。我还看见几个调皮的孩子围着他挑衅嘲笑，他拿着那根木棍，疯狂往边上挥动，嘴里不知道说着些什么，声音倒是很大。我对他更加惧怕，老是远远看到他，就绕道而行。他家就是位于这个坑上的一个屋子，那天我和几个小伙伴在坑里面玩耍，突然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声音比学校的铃声还要大，不知怎的，我觉得是那位老人在喊话，心里更是惧怕了几分。我和几个小伙伴赶忙就往家跑，我跑得太急，刚爬上地面，一个不留神又滑到坑底，那个声音更大了，我叫了一声，甚至忘记了呼吸，一路跑回家，到家之后才开始大口呼吸，就像渴了很久喝水一样。

这份恐惧一直持续到那天才开始变弱。那天，我放学回家，看到边上围着一群人，几个妇人抱着孩子蹲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我走上前去，看见那位老人在地上蹲着。我壮起胆子没有跑，那位老人用黑黝黝的嘴唇吸住那个婴儿白嫩的手掌，没有几秒钟，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反复了几次之后，婴儿不再哭泣。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婴儿被吓住了，吸出那口血之后就不会哭了。那位老人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变得慈祥起来，可还是有点最初的恐惧，我每次碰到他之后，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自然，但我会鼓起勇气从他身边经过，因为我觉得他不会伤害我。

他那副模样维持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变过，有一段时间，我一直没有见过他。后来，我听村民说，那位老人去世了。去世那天没人发现，有个村民去他家买祭品，看见他在床上一动不动才知道事情不对劲。他无儿无女，村民们一块给他办了丧事，下了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