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VOL.2020.10.29

直到上五年级之前，校长对我来说就只是学校的校长，他从没和我们产生过什么特殊的交集，基本上就是我们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们的状态。他在我们乡下那些村子里算是名人，大家都知道大名鼎鼎的蒋老师，虽然都姓蒋，但他跟石堰开新华书店的蒋老师并没有关系，只是恰巧两个都姓蒋，而且都是老师，也都在坊间很有名气。

他不止自己有名，连他老婆也有一些事迹在坊间流传，爸爸就曾和我说过一件趣事，大舅家屋后有一座胶木厂，小时候我常跑去那边玩，早先蒋老师他老婆曾是厂里的会计，有一天，北京来了两个客户，厂里就设宴招待他们，会计先生也陪同入席，话说这蒋夫人是个高度近视眼，席间却没戴眼镜。

作为东道主里比较有文化的一位，她自然充当起了接待员的角色，殷切地招待这两位远方的来客，热情地招呼他们吃菜，眼见面前有一盘红烧肉，在生活水平并不高的那个年代，红烧肉也算是一道挺隆重的菜，蒋夫人招呼客人赶紧趁热吃，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这时候的确派上了用场，她一边招呼，一边向客人介绍这边的红烧肉做法，口感，与特色，让他们一定要好好尝尝，客人很绅士地一人夹了一块，皱着眉头吃了下去，蒋夫人当然看不清客人的皱眉表情，热情地问他们口感如何，客人一边皱眉下咽，一边却连说不错，挺好吃的，绅士风度一览无遗，首都来的果然就是有修养。

摸不清状况的蒋夫人还以为客人是真心觉得好吃，一个劲地劝他们多吃几块，再多吃几块，客人勉为其难，很绅士地一块一块夹着往嘴里送，蒋夫人似乎也突然想起来亲自尝尝这盘红烧肉的口感，遂一边跟客人聊着，一边夹了一块送到嘴里，一口下去，哎呦，娘嘞，这是一盘红腐乳！

爸爸说过两次这件广为流传的趣事，每次都说得哈哈大笑，我也跟着在那笑。其实，蒋夫人人还挺好的，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入学后在学校的小卖部，她与她儿媳妇一起经营了这家小店，我第一次去买东西就出丑地拿了一堆早就停止流通的分币出来，而她却破例收了下来，只是提醒我下不为例，这件特殊经历也就一直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但我对于校长，除了知道他也是姐姐的老师，早在上学之前就在照片里见到过他的模样，还从姐姐口中知道自己曾经被他抱过，还尿了他一身的事，除此之外，对于这位一校之长，我并没有多少其它印象，只在全校集会升旗时，偶尔听听他的讲话。我不知道他是教什么的，也不知道他的教学风格是严厉还是和蔼，我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也会教我们班级，在小学生涯的最后两年。

在那之前，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次讲话，那是九九年上半年，我四年级的时候，老师突然让我们去操场集合。走出教室，似乎所有班级都被叫了出去，大家以班级为单位在国旗台前排好队，我们正好是在中间位置，校长拿着一份资料站在台上，等我们站立完毕，他便开始言辞激烈地宣读手中的那份资料。

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刚刚轰炸了我们位于南联盟的大使馆，三位记者被炸身亡，多人受伤……，他在台上情绪愤慨地大声朗读着，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许多的名词，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大致能知道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我们被美国狠狠地欺负了一次，这次事件也成了世纪末一件著名的历史事件，电视台里开始大量报道美国的罪行，对牺牲的三位记者给予了烈士般的待遇，全国各地都爆发了大规模的针对美国大使馆的抗议活动。

我一直记得这次演讲，也记住了南斯拉夫，南联盟，北约这些名词，虽然不知道它们在哪，却在心里形成了南斯拉夫南联盟是正义的，美国北约是邪恶的这种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