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千年｜49.屈大夫的自我放逐之旅

放逐作为一种重要的处罚与刑罚，在中国古代的政治史和法制史上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因此中国古代的放逐文化也十分发达。而在先秦时期曾经遭受放逐的人物中，有两位则是在后世非常有名的，一个就是商周之际的微子启，一个就是战国末期楚国的三闾大夫屈原。屈原是对后世文学与文化影响极其深远的人物，而且也是我国历史上的第一位诗人，屈原的绝大多数诗篇其实都是创作于放逐途中。

屈原（约前340年—前278年）姓屈氏，名平，子原。战国时期楚国丹阳（今河南淅川或湖北秭归）人，出身于楚国贵族，曾历任楚三闾大夫、左徒，兼管内政外交大事。后遭贵族排挤，被流放于沅水、湘水流域。公元前278年，秦将白起攻破楚都郢，屈原忧愤而怀石沉于汩罗江自杀。是我国古代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是我国古代第一位著名的诗人，留下了许多不朽的爱国诗篇，成为中国古代浪漫主义诗歌的奠基者，并且在楚国民歌的基础上创造了新的诗歌体裁楚辞，主要作品有《离骚》、《九章》、《九歌》等。

作为中国先秦时期的两大逐臣，屈原和微子启的命运结局则是完全不同的。帝辛同母的庶出兄长，因为当时的王位争夺而被帝辛放逐，但帝辛并没有苛待微子启，而且后来微子启私自跑到侯国西周，向周侯告密，致使西周趁商王朝内部空虚之机东征，致使商朝灭亡，而微子启在大演了一系列的闹剧之后，终于被新立的周王朝封于商族旧地商丘，成为宋国的开国之君。但屈原则大不相同了，尽管屈原也是出身于当时的贵族，而且还曾受到楚王的重用，但屈原却因其他贵族的排挤而被放逐到沅水、湘水流域的蛮荒之地，在那里，他与山民野夫为伍，游走于山林之间，并最终沉江自杀。可以说，屈原的一生是悲剧的一生，而同时也是伟大的不朽的一生，其所创造的诗篇，对中国后世文人的诗歌与文人精神有着十分深刻的影响，一直受到后世文人的尊崇与敬仰。

屈原生于丹阳，而丹阳是楚之旧都，而且是楚国最早的都城，直到楚武王时才将都城从丹阳迁到郢。当时的丹阳即今天的河南淅川县丹水和淅水的交会一带，这里山灵水秀，人杰地灵，在中国古代曾出现过不少著名的政治家。而这里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也孕育了一代天才屈原。

屈原本出身于楚国的公族，也即王族，在屈原之前，屈氏家族曾经出现过屈瑕、屈边、屈朱、屈荡、屈到、屈申、曲建、屈生、屈重、屈完等著名人物，曾对当时楚国的政治与文化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而且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不平凡的出身，屈原从小就立下了远大的志向抱负，但现实社会的黑暗却使屈原一再碰壁，并最终被昏庸无道而又刚愎自用的楚王所放逐。

在历史上，屈原的放逐曾有前后两次，其中第一次发生在楚怀王时期。根据《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记载，楚怀王十五年，当时著名的纵横家张义从秦国来到楚国，用重金收买当时出国的大夫靳尚、令尹子南和怀王的宠妃郑袖等人，并以“献商於之地六百里”为诱饵，致使楚国与齐国断交。张仪之言对于偌大一个楚国和楚国的君臣来说本来应该是个不堪一击的谎言，但遗憾的是，楚王竟然利令智昏地相信了，而且当时的楚国上下都曾为这件事而向楚王道贺。但很快，秦国与张仪的阴谋便败露，楚怀王得知受骗之后恼羞成怒，曾先后两次向秦用兵，但均遭惨败。在这种情况下，楚国决定与齐国再次结盟，于是便派屈原奉命出使齐国。但在屈原出使齐国期间，张仪却再次来到楚国，从而导致齐楚再次联盟流产。到楚怀王二十四年，楚国和秦国结“黄棘之盟”，楚国彻底倒向秦国。这期间，由于劝阻楚怀王，怀王不听，并斥逐屈原，这就是屈原的第一次放逐。而楚怀王则在其幼子子兰等人的怂恿下参加“黄棘之盟”，结果被秦国扣留，并客死他乡。屈原离开楚都之后，向北度过汉水，在汉水之北的楚国边境的深山密林和崎岖山道上流亡。他在这里思索，思索个人与家族和国家的命运，在这个时期他创作了著名的《橘颂》一诗。

楚怀王被秦国劫持之后，太子横立，即为顷襄王。和楚怀王一样，顷襄王也是一个昏庸无能刚愎自用的君主。顷襄王以弟弟子兰为令尹，并听子兰建议，继续迫害屈原，并将他放逐到更加荒凉的沅江湘江流域，这就是屈原的第二次放逐。秦国劫持了楚怀王之后，顷襄王便不再与秦国交好，于是公元前296年，秦国斥责楚国背叛秦国，并声言要要率领诸侯共同讨伐楚国。结果新立的顷襄王害怕，便打算与秦国讲和。但屈原却坚决发对，并且明确指出楚怀王之所以落到被劫持而客死他乡的下场就是因为误信谎言的结果。但屈原的意见不仅没有被采纳，而且靳尚和令尹子兰还趁机进谗言，结果屈原被免去三闾大夫之职后流放江南。

屈原在极度伤心失望之下，便驾船离开都城向西南而行，其《哀郢》一诗中说，“恍恍惚惚。顺风波以从流兮，焉洋洋而为客”，“将运舟而下浮兮，上洞庭湖而下江，去终古之所居兮，今道逍遥来东”。屈原到陵阳之后曾停留了一段时间，不久便穿过安徽而进入湖北的鄂渚，在此生活了数年，但却仍不能返回郢都，于是就不得不继续浪游，他又从鄂渚向西南进入沅水流域，又逆沅江而上，到达湘西的南溆浦，其诗歌《涉江》中说，“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济乎江湘。乘鄂渚而反顾兮，欸秋冬之绪风。步余马兮山皋，邸余车兮方林。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疑滞。朝发枉陼兮，夕宿辰阳。苟余心之端直兮，虽僻远其何伤。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其内心的痛苦实在是不可名状，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屈原仍没有忘怀故国，而且还仍然坚持这返回故国的源于昂，于是便北上动听，继而又转入湘水，到达其最后的放逐地汩罗江畔，屈原登上五笥山，并在这里创作了其千古名作《离骚》。而且在这里他也听到了秦将白起攻破郢都的消息，其复兴楚国的希望完全破灭了，于是就怀石自沉以殉国了。

屈原在放逐中也并不完全是放逐漫游，而是在漫游之中有所感悟，有所体会的，并且他在漫游之中还在蛮荒之地传播当时的先进思想与文化，并对当地的民间文化进行整理和再创造。其在再创造的过程中，深受当地的民俗巫风的影响，从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将自己的心放飞，翱翔于天地之间，趋势神灵鬼怪，并在此基础上，凝结出智者的哲思，以之审视社会历史与人生。其在放逐漫游之时，心中怀恋的依然是他的故国，依然是他的郢都，他将这种爱国之情融入到他的文学创作中，将其对大自然的亲近与他永恒不变的理想相结合，从而创造出了其流传千古的热情洋溢的爱国诗篇。

可以说，正是这种遭受放逐的命运，正是这种放逐的人生与生涯成就了屈原，使其创造出了中国文学史上的光辉篇章，从而开创了后世君子行吟的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