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即使过去了六年之久，你的容颜，清晰可见。

    每当和妹妹聊天时，妹妹总会说，你对我是最好的，最爱的就是我。我嘴上反驳着，可心里却把你的好在脑海里全过滤了一遍。我知道当初对她是不公平的，我宁愿抱出去的是我，可是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说来谁都不会相信，因为已经不可能回到当初。你这一生都在奔波、劳累着，你十月怀胎，生了好几个妹妹，是什么让你坚持了那样的痛，却还忍着。很多人都说你心狠，可是难道真的完全怪你吗？是那样的时代啃噬了你，让你湮没在不生儿子不甘心的意想里。

      想到你，我也会午夜梦回，意识清醒，感受着梦里你模糊的身影，你微弱的声音。多么怀念你生前的模样，精神抖擞，中气十足，说起话来脸上的肉也会跟着轻轻抖动，我好想你。如果你能活着，即使这辈子永不相见也好过如此呀！

        脑海里的你，大多数时候都是爱着我的时候，因为你的火爆脾气，打我骂我我都觉得是常情。我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你对人独特的方式，包括对外人，对子女，对丈夫……

      我十岁时的你！

      依稀记得那年才生弟弟，做完满月酒，那天早上，我莫名地发了一通脾气，没吃早饭就去上学了，你担心我，然后就叫爸爸骑着自行车（九几年的时候貌似还流行着单车）送我去上学，还给我带了做酒未吃完的炒豆和福豆之类的，我心里满满的暖意，当时年幼无知的我其实也是想你担心，来满足自己的小小虚荣心。

      记得初三那年生日，你给我做了煎蛋，碗里是肉和花菜炒了大杂烩，为我送到了寝室，经年之后回想起来时，眼角还是被泪水浸湿。那饭菜的香味，溢于心间，感觉胃还是暖的一样。你看着我吃，那满足的笑容也能在我脑海里浮现。那次因为你给盛得太多，还给堂妹留了。

      你做饭有你的味道，这么多年后，还是甚是想念。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点油，一点盐，你就能把菜炒的特别好吃，记得要中考了，我叫上我的好姐妹（C丹、林、PQR）一起去我家吃饭，那天只是简单做了一个干锅（花菜、肉、白菜），过了很久，她们嘴里的你厨艺还是棒棒哒。我朋友都夸你好客，热情，厨艺好，他们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就连平时对饮食极为挑剔的月都对你赞不绝口。可想，你是多么的好。从小到大，我总觉得都比同龄人穿得要好，你舍得为孩子付出，自己赚钱，卖菜很辛苦，可是你也舍得为我买很贵的衣服。小的时候，我的第一条裙子是你剩下未卖完的李子给我换的，多年以后，步行在大街上，看到卖菜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倍感亲切，只因为是我看到了你的影子。

      那年上大学，我离开，你直抹眼泪。

      可是你不是还要送我一起去么？为什么还要哭呢？我心里明白，去延吉，要半年才能回一次家，你会很想我。填报志愿，是你让我选择了远方北上，可阴差阳错，谁知道，一不小心就差点从鸡尾到鸡头了，隔着几千米的距离，跨越了近十个省市。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学校，你当然不放心，非得送我去学校。想起那次，我就觉得很对不起你，让你风餐露宿，买个泡面还被骗，钱被黑心商贩换成了假钱。我们窝在重庆站（那时重庆站还是客运站）外面一整夜，我没有能力让你住旅馆，没有能力让你在外面好好吃一顿，我真的真的无比愧疚，这辈子没有让你过一天舒坦的日子。后头你还叫我回来不要说，因为你要面子，我很心疼你。第一次出远门，觉得说普通话何其别扭，你还总是骂我不会开口，骂我笨拙，我心里还埋怨过你，不尊重我。可是书没有读几天的你，普通话不会说的你偶尔憋出几个拗口的字，那样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回来的时候，真心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因为中途还要从北京站转到北京西站），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你那天在延吉火车站排队检票，我望着你离去，转身那一刻，视线模糊了。

      好不容易熬到寒假，你去了正阳火车站接我，接到我时，我满头污秽，蓬头垢面，因为那次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确实累了，你后头说我的样子好丑陋，不满20的小姑娘还是很介意你那样评价我的，所以11年夏天回家，我故意去洗了个头见你。

      灰色的2011，那么痛的一年。

      11年暑假，该死的短学期，让我迟了一个月回来见你，7月30号你准备带着外婆去坐飞机，顺便来重庆接我，可是在26号那天，传来的是却你在隧道里出了车祸住院了的消息，当时我心急如焚，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埋怨上天的不公，在远方的我满是无助，恨不得立马飞向你，所幸的是过两天就放假了。到QJ当天是傍晚，ZLB送我回来的，因为实在太饿还去吃了碗绿豆粉，其实我心里还挺歉疚，按道理来说，应该飞奔至你的病床前，轻轻的问候与探望，可是我却跑来吃了粉；又回想起去年那个冬天回家，蓬头垢面，希望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个干净利索的人，所以我又去洗了个头。到新民族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8点，看到你的时候伤痕累累，脸上全是淤青，让我心疼极了，你还把你衣袖卷上去给我看你的手臂。脚是粉碎性骨折，不知是因为医院要达到一定的手术率还是真正需要做手术夹钢板？反正我回来的第二天就安排了手术，脚缠上了石膏。我当时对现状还极为不满，因为觉得自己还没有真正享受暑假，却桎梏在这病房里，无处抽身，可后来想着，那最后陪你的日子，是多么地幸福，幸好我在你身边，陪了你的最后时光。我倒觉得是当时的我对医学的一无所知，才酿成了后面的大祸。因为B超上显示很多地方都有小问题，然而我却忽视了。你总是说你翻身的时候左上腹部痛，医生总说是其它原因掩盖了事实真相。由于肇事者不来缴住院费，住院十来天之后，在你的坚持之下，我们出了院。出院当天，我们在医院买了拐杖，可是等打到出租车，莫名其妙的，拐杖却凭空消失了，后来回想这件事时，总觉得是上天注定，有的事情不容错过。因为要装上太阳能，在你出院第二天，我就帮忙背了一天的砖，依稀记得背上的酸痛，还有那模糊的场景，你坐在阶沿上，望着我干活，还不时给我说，别累着，慢慢做。傍晚，我帮你洗脚，边洗脚，和你边聊天，就不自然地聊到妹妹，说她不听话，担心她的前途，我知道你是爱她的，只是没在身边长大，少了那种对孩子的温柔。你还说，过不了几天我又上学了你感叹着时间好快，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其实你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内心深处实则太过柔软，所以才会那么爱伤春悲秋、感叹时事。因为干活的原因，当天我就困在了沙发上，睡得很沉很沉，却隐约觉得将要发生什么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