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而不得，疯痴难舍

    《为爱发疯的哲学家洛希》

无需时刻保持敏感，迟钝有时即为美德，即便看透了对方的某种行为或想法的动机，也需装出一副迟钝的样子，尽量从善意的角度去诠释语言，保持比对方迟钝的感觉，这是社交的诀窍，也是对人的怜悯。（by 阿希）

              (壹)

十九世纪中页的德国洛家村，出生了这么一个叫阿希的男婴，谁也不会料到，他后来会成为整个十九世纪欧洲最出名的哲学家之一。

阿希的老爹大卡，是个勤恳的赤脚医生。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得到过他的帮助，可没想到阿希四岁时，大卡就得了不治之症撒手人寰。此时阿希的妹妹——小莎才两岁。

可能是遗传疾病，15岁时，阿希突然眼睛不好使了，视力大降，成了半个瞎子。21岁阿希终于考上德国有名的大学。25岁毕业，留校当了老师，一年后，由于卓越的才能，被破格提拔为教授。

除了眼瞎之外，阿希不是缺点太明显。不过眼睛问题，也让他很自卑。一直不敢谈恋爱，觉得简直害人害己。

不谈恋爱，那就多读书，他把德国法国英国等国家图书馆的书全读完了。读完书开始写作，写哲学著作，写心理学著作。在30岁时，已经出版了好几本书了。

洛希教授名气很响亮，在德国几乎无人不晓。可在法国就没人知道了，法国正和德国打仗，抢夺地盘来着，法国人怎么可能去宣传德国哲学家呢？

然而，却也无法阻止两国人民相爱。法国巴黎有个漂亮女孩叫朱琳，热爱文学，经常在大英帝国的《欧洲文学》上发表诗篇。洛希教授，更是《欧洲文学》的常客。

有一次，编辑部把感谢信写错了，洛希教授接到的是朱琳的信，朱琳接受到的是洛希教授的信。编辑部同志后来发现寄错信了，让他俩自己把信寄给对方。

这样一来二去，二人成了笔友。虽然德国和法国正打仗，但是两个青年男女，却凭借信件，心理距离越来越近。

他俩一直写信，聊天地聊日月，聊人生聊理想，聊国仇家恨，山盟海誓写了一堆。琳儿从来没见过阿希，阿希也没见过琳儿，总是把对方想象成神仙一般的人物。

阿希文采好，本来就是大哲学家一个，张口就来，诗歌成篇。两人早已经在书信里亲亲我我，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如此，他们聊了五年，这也是阿希创作最高峰的五年，他很多重要的理论和思想，都是这段时候提出来的。二十多岁的琳儿提议见面结婚算了，毕竟两人年龄都大了，不想再找别人了。

起初，阿希不同意，一来阿希长得丑，二来眼睛又瞎，三来怕自己紧张。阿希甚至觉得自己不见面还好，见了面估计话都不会说了。那样的话，琳儿肯定不喜欢自己了嘛！

                (贰)

可是，阿希禁不住琳儿的死缠烂打，非要见一面，不见面就不再给他写信了。琳儿威胁着阿希，阿希受着精神折磨，整日无法入眠，课也讲不好了。

最后，阿希无奈答应了！二人约在一处桃花盛开的地方见面，旁边是美丽的涞河，远处是著名的北泗山。他们约会是这年的春天，春暖花开，蝴蝶自来，男女约会，不知未来。

阿希早早到了涞河谷，太阳冉冉升起时，正是阳光灿烂的日子。他等啊等啊，等到夕阳落山，等到鸟儿叽喳回家了，琳儿终于姗姗来迟。

实际上，琳儿也早到了，只是躲在一旁没有现身相见，任由阿希傻傻等，痴痴等。她一来就觉得阿希太丑了，开始后悔自己很傻，为啥要提出见面，她不想见了。

可是，女孩子也善良，怕太打击他了，怕阿希跳河自杀了。 她就决定给他一次机会，如果这傻子等到夕阳落山，还不走的话，她就现身见一面。

阿希可是个真情种，怎么可能不等，说了不见不散，那就一定会继续等。这也是德国人非常较真的性格！

见面那一刻，林儿面色冷冷的！语言再怎么掩饰，也不能盖住动作和表情的冷漠无情。那种不理不睬，视而不见，让阿希伤心欲绝。

阿希早就知道了，琳儿肯定看不上自己。人越自卑，就越不会说话，本来不口痴的阿希，突然在这一刻变得口吃起来。能在南北泗大学广场，面对十万听众侃侃而谈的他，此刻竟然笨拙无比。

阿希口吃病一犯，琳儿更加嫌弃阿希了，觉得自己简直瞎了眼，怎么会相信这种男人的鬼话。别说面对10万听众，面对自己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这种人说话怎么能信？

她又哪里懂得，有种男人哪怕面对千军万马，都会勇往直前；唯独对心爱的女人，他会无比紧张，他会面红耳赤，他会心跳加速，他会手足无措，他会进退失据……

琳儿的表情出卖了她，她对男孩失望了，她要放弃感情，她要先退出感情之战了。她不想继续这种可笑的感情了。

阿希把琳儿送回去了，却也永远失去了琳儿。琳儿再不给他写信了，阿希仍然一直写，仍然往老地址写。

阿希笔耕不辍，又坚持了数年，邮递员终于不忍心痴情的阿希受到太大伤害，于是把女孩不通知搬家的事情，告诉了小莎和阿希妈妈。

自从失恋后，阿希一直抑郁成疾，终于不堪忍受精神折磨，辞职回家了，仍然和妈妈相依为命。不久，妹妹小莎也死了丈夫，回来陪哥哥。

              (叁)

一直写信写了10年，妈妈终于把真相告诉了儿子，因为长痛不去短痛！却没想到，母亲把真相告诉儿子那一刻，阿希就疯了。

他开始咒骂世间所有的忘恩负义，他开始痛骂女人，他开始和自己过不去，割腕自杀，喝药自杀等等，却均不奏效，没死成。妈妈仍然一如既往地爱护他，不放弃，不妥协！

妹妹小莎常常和他大吵，辩论某个话题。例如如下这种对话比比皆是，也就摘录一二吧。

阿希说:“妹妹，你又要去找女人吗？不要忘记，带上你的鞭子。”

小莎：“ 哥哥，不能这样侮辱女人！”

阿希：“我以前就是太仁慈。所以，妹妹，不能跟女人谈论友情，因为她们就像猫、鸟、母牛一样。越是抽打，越是听话！”

小莎：“哥哥，你状态可能不大好！你需要休息。”

阿希：“妹妹，我终于懂得了！世上哪有爱情，压根就是生殖冲动！我十年前真是太冲动了。贪婪和爱情，对于这两个概念，我感觉是多么不同啊。然而，这可能只是同一个欲望的两种说法罢了！妹妹，你还怀念那个死去的妹夫啊！快醒醒吧！不过是贪婪和冲动啊！”

小莎：“我早忘了他！”

阿希：“你看你，妹妹！你在复仇和恋爱中，是不是比男人更野蛮呢？你把忘记作为武器！这场所谓爱情游戏，若无爱或者恨的参与，则你可能表现平平啊！”

小莎：“哼╯^╰，哥哥，我咋感觉你不是在说我，你好像在说你的琳儿吧？”

阿希：“你这么想也不错！在其一切个人虚荣的背后，琳儿自己总还抱有她非个人的东西。她于魅惑荒疏到何等程度，便会把憎恨，精习到何等程度。我需要恨她嘛？不！我爱她，我仍然爱她！”

小莎：“哥哥，你又开始魔怔了啊！”

阿希：“妹妹，我突然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们俩不似情侣，甚是情侣。你正在把某种感觉注入我的生命之中，也许这辈子，你才是让我成为一个男孩的真正价值。我发现，这种感觉是我成长经验的一部分。”

小莎：“再瞎说，我告妈妈去了！”

阿希：“可妈妈和我，也是这种情况啊！其实，妹妹，就你们和我而言，我就体会到了男女人的真谛，那就是男人骨子里坏，女人骨子里贱！男人女人如何并肩同行嘛？任何一方，都只能假装恰好路过！”

小莎：“哥哥，你让脑子休息会，我去给你弄饭吃。”

阿希：“妹妹，你去吧！我也正好想静一静。有时候真不知道孤独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喜欢孤独，习惯于孤独，更觉孤独的妙处，这让我感到安全，感到自由自在。”

……  ……

就这样，阿希和妹妹还有妈妈，走完了最后十多年。精神折磨着他，眼痛折磨着他，头痛折磨着他。他但凡好一点，就和妹妹或者妈妈，进行这种没有休止的争论。

再比如，有一次阿希又和妈妈吵了起来。

阿希:“妈妈，你为什么不恨爸爸？他那么早就抛下我们仨，撒手人寰！”

妈妈：“阿希，不要这么说你爸。他是爱我们的。他也不想走！可老天非要他走，他别无选择。……”

阿希：“他可以选择，他觉得压力大而已，他放弃了生命。生命也就放弃了他！妈妈！你看为啥我就能一直活下来，他的一切病痛我也有，但是，我从没有放弃过。”

妈妈：“…… ……”

阿希：“妈妈呀，在不经意中，我们丢失了花季的年龄，跋涉了如歌的岁月。十几岁以前老爱做梦，我们很孤独，我们老是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幻想着时光越老，人心越淡。曾经说好了生死与共的人，到最后生死不相往来。岁月是贼，总是不经意地偷去许多，美好的容颜，真实的情感，幸福的生活。也许我们无法做到视若无睹，但也不必干戈相向呀。毕竟谁都拥有过花好月圆的时光，那时候，就要做好有若没有苦难，我们都要骄傲；没有挫折，成功不再有喜悦；没有沧桑，我们不会有同情心。因此，不要幻想生活总是那么圆满，生活的四季不可能只有春天。每个人的一生都注定要经历沟沟坎坎，品尝苦涩与无奈，经历挫折与失意。”

妈妈：“阿希，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也不是很确定了！”

阿希：“妈妈，您看，妹妹从小漂亮！而漂亮的女人，都很看不起贫穷的男人，她们天生都很傲慢，感觉自己迟早是要嫁给白马王子一样，所以妹妹从小就看不起身边的人，对父母也是呼来唤去，感觉自己以后要是嫁给了白马王子，父母会跟着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所以父母要宠着自己。妹夫不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所以她折腾，终于妹夫受不了折磨，自杀离世。您看，漂亮的女人，多么有趣啊！”

妈妈：“阿希，你又魔怔了！要知道，不是我们照顾你，你早就饿死了！”

阿希：“妈妈，您赶紧把我丢路边，像一条狗一样饿死吧！我会十分感谢您！……”

妈妈:“算了，阿希！我不和你说了。你休息一会，我去看看你妹妹在干什么，她死了丈夫，已经够心痛了，你还要这么说她！”

阿希：“妈妈，去吧去吧！我不需要人照顾，我一个人就是整个天下！我现在不会再有想要的东西，我不要爱情，不要亲情，不要友情，但我能做的，也只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  ……

美丽的小莎

                (肆)

在五十余岁这年的深冬，阿希于寒冷和疾病缠身中，永远闭上了眼睛。而他的妹妹还有妈妈，就陪在他的深旁，一如阿希四岁那年。

新世纪的钟声刚刚敲响，像是在送别这位伟人，也像是在呢喃耳语这位伟人的一生经过。战争的乌云，密布在欧洲上空。

临死前，阿希想到了爸爸，想到了那个折磨自己一生的琳儿，想到了妈妈八十岁仍然健朗，想到了妹妹哭成了泪人儿。他也想到了好朋友阿华爱而不得，最后喜欢上一只猫，非要和猫儿结婚过日子……

望着空荡荡的房子，那么多自己的手稿。心想若是妈妈和妹妹拿去换钱，还是可以好好过很多年的。

临终前，阿希写了绝笔道:“我比父亲多活二十年，也可以死了；我反省平生，虽没做什么好事，也没做太多坏事，可以死了；我对于妈妈的恩情，还没有报答，我只能表达抱歉，我可以死了；我一生著述可能传不下去，但我也不会比古代任何一个哲学家差多少，我死得了。所以，凡此四种理由，我真的死得其所，死得坦然，死有什么好痛苦的，我死得正是时候啊！”

活着时候，小莎天天对哥哥看不顺眼，现在哥哥弥留之际，她突然舍不得起来。没有哥哥，以后谁来和自己吵架呀！没有哥哥，以后谁还有劲阅读写作呀！没有哥哥，自己和妈妈相依为命，遇到鬼怎么办？……

然而啊，再舍不得，阿希都要死。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哥哥终于闭上了眼睛，灵魂飞过洛家村，飞过涞河，飞上北泗山，飞往了天国。

此后十余年，小莎专门做一件事，整理哥哥的遗稿，然后建立阿希博物馆。她要整个欧罗巴人都记得哥哥，她要那个琳儿忏悔，永远记得哥哥；她要世界和平，她要人们多一些理解与包容。

多年后，小莎名声日隆，已经成为名震欧美的莎先生，去到哪里，都是国家元首接待她。可是她越发孤独了，一如哥哥当年一样。

莎先生很长寿，一直活到二十世纪的上半页。共产主义运动全世界高涨，其中就有莎先生的推波助澜。

意大利的年轻人阿墨，在莎先生的鼓励下，登上了世界政治舞台。德国的年轻人阿希，竟然和哥哥同名，那自然也要鼓励他。阿希在莎先生的努力下，很快做上了国家元首。

一场推动世界的惊天大战，在欧洲上空打响。莎先生一直也觉得，没有战争哪来的进步。这和当年哥哥阿希的思想一模一样。

战争打响的前夜，莎先生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她每晚都梦到三十多年前死去的哥哥阿希，她已经够年迈不堪了。

终于，莎先生以九十岁高龄去世，元首阿希亲自为她送葬。年轻的阿希，把有花编织的桂冠，安放在她的棺木上，让她的灵魂得到安息。

世事总是这么诡异，当年她送葬了哥哥阿希，今日又有另一个阿希给她送葬。她的灵魂飘啊飘，飘荡在德国的上空。

她看到报纸上写到：“莎先生是二十世纪欧罗巴的第一女性，和他的哥哥希先生一样，伟大而神圣！”

其实她更想说，自己没什么贡献，全都是哥哥阿希的功劳，没有发疯的阿希，就没有自己现在的一切。没有发疯的哲学家，就没有自己现在的莎先生。没有发疯的哲学家，就没有德国人的未来。

——……——

黄思明顿首（＞U＜）

于大西北迪兰市部队医院

辛丑年秋八月

整理遗稿的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