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抚宛第一次从一个和尚眼中看见了悲哀,即便是五岁时,她于大
《抚宛》
作者:尘黍痕迹(已授权)
这一年,抚宛五岁。
她身披隆冬的大雪住进了昭铖的护国寺。
那一天从西北呼啸而来的风将她吹进了专属于她的命运。
也是这一年,和尚佛缘成了她的伴读,抚宛跟他一同修佛经,他督促她修习四书五经,琴棋书画。
这一年,抚宛十岁。
在寺院的生活充满与世无争的宁静,终日浴佛,抚宛觉得再在香火和诵经声中浸染个十来年,她可能会立地成佛。
她在寺院里有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西北角有一大株樱花树,树下有一石桌,石桌上时常摆着一局残棋。
抚宛喜欢坐在樱花树下破解佛缘给她布的棋局。
有时候她也会坐在樱花树下看琴谱,读诗书,览游记,遇到一些生涩难懂的地方,她也会去佛堂打断念经的佛缘,“和尚,这里我不懂。”
这一年,抚宛十五岁。
十五岁生辰那日,抚宛在樱花树下打扫吹落的花瓣,时不时有风拂过,头顶的花瓣簌簌往下掉落,时不时有顽皮的花瓣落在抚宛的长发上。
抚宛不爱束发,她喜欢散着头发,美其名曰效仿先人作潇洒之姿,实则挽髻之难,令抚宛惭愧。
佛缘提着食盒走进院子时,抚宛正在抚落头发上的花瓣。
他还是一身麻衣僧袍。
他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后,看着抚宛的头发缓缓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这与礼不合。”
余光里瞥见佛缘进院,抚宛抚着头发的右手慢了下来,他一语话落,她随即停下手中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师父觉得,有礼吗?”
女儿家及笄,是有及笄礼的,有条件的人家会给闺女大办,请德高望重的诰命夫人为自家女儿插簪。
而她,没有。
佛缘沉默,他双手合十弯腰一揖之后,转身离开,在他跨出院子之前,抚宛朝他望去,她看见他的僧袍卷过门槛,卷走了过去十年他落在这个院子的灰。
抚宛茫然,不自觉伸出手一握,只握了一把穿院而过的春风。
她低下头,想她在这护国寺一待就是十年,她却没能沾染半分佛性,她莞尔一笑,想来她于这方面没有天赋,还是当个俗人泡在红尘万丈中更适合她。
这算是她跟佛缘见的最后一面。
这一年,抚宛十六岁。
抚宛呆坐在石桌旁,数着日子一点点从眼前爬过,日复一日。
这一日送素斋的和尚说,佛缘去了皇城,被皇室供进了皇宫中的明佛塔。
佛缘,成了昭铖的国师。
听闻这个消息,抚宛含笑对送素斋的和尚道喜。
那个和尚与有荣焉,过去十年他来给抚宛送素斋,从不愿多与抚宛攀谈。
想来今日是真的高兴了,竟跟抚宛讲了很多,全部与佛缘有关。
佛缘生而为佛,他一出生就被方丈接回寺中,成为第一个刚出生就剃度点戒疤赐法号的和尚,真真是史无前例。
他如同他的法号一样,与佛有缘,生来便带佛性,于修佛一道天赋异禀,悟性极高。
所以佛缘生来就是和尚,生来就是要当国师的。
抚宛点点头,今年佛缘已有二十岁,俗世里,在这个年纪是要举行冠礼继承家业的。
不过抚宛以为他会直接接替护国寺方丈一位,却没曾想他当上了国师。
抚宛还有些许遗憾,他当了她十年的伴读,他荣封国师,她没能跟他道一声恭喜呢。
送素斋的和尚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抚宛坐在樱花树下,看着石桌上棋盘里清一色的白色棋子,她破开了佛缘给她布的最后一局棋,其实很简单,只要白子一步一步把黑子一颗一颗地全部吃掉,棋局自然就解了。
这一盘棋摆在这有一年了吧。
抚宛不确定地呢喃。
她突然站起身来,拂散一桌棋子,她十六岁了啊,五岁时,在满天鹅毛大雪中拖着稚嫩的身体走进这一方牢笼,此后十一年,经声喃喃,仿若超度,教她忘了诸多事宜。
此时,她蓦然想起,外面的世界她还不曾踏足,她脑海中浮现曾在大雪中隐约见过的喧嚣尘世,模糊却胜似人间。
她想她该走了,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少时那个毫无生存能力的婴孩,十一年清苦的寺庙生活,她学会了生存。
这个决心一下,她如释重负,待逃离这一方枷锁,卸下这一身怨怼,她便能重新开始。
殊不知,命运无常如同山中阴晴不定的天气,上一刻暖阳遍洒,下一刻却是风雨交加。
在她决定离开的第二日,有一群人自皇城而来,覆了她刚划下的新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