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余市农机厂的青春岁月（八）
新余市新亚新
原创小说／尹江南
（1）
前几天回新余，晨光曦微中，火车缓缓停落在新余站。
仿佛一切有了变化，又仿佛一切没有变化。火车站的人流还是那样川流不息，穿着蓝制服的铁路大叔漠然的望着出门的人群，对于查票来说，他仿佛只是一具摆设。
火车站前的站前路，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低头走路，路上有几辆公交与出租缓缓的驶过。公交车票早已由一块涨为二块，出租车却还保持着原价。
整个新余仿佛还在沉睡，白天胜利路繁华忙碌的街道上现在好像空无一人。
拿出手机，给妻子打电话，妻子说她送果果上学时刚好来接我。
我一个人沿着胜利路走，火车站前的华润万家还没开门，有几个老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等着，他们好像是为了等着买华润万家的打折蔬菜。横挂墙头的巨屏影幕显着一片一片黑格，只有那影幕上的红色条幅还在晨风中微微飘着。那红色条幅上写着“北湖帝景名校。名湖均价8500元／平方”。
看着这条幅，我终于知道新余市的什么东西有了变化。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北湖帝景还是4500元／平方，现在却早已翻了一倍。看来新余人肩膀的担子又重了。
沿着胜利路 往上走，贛新供电大楼顶端的大钟还是那么显眼，只是经过时间的洗礼，那大钟好像已经停了。
再往上，步步高百货大楼大门紧闭，新亚新商贸大厦门口三三两两的有几个行人匆匆忙忙，那行人身背大包，一看就是新亚新进货的生意人。
门口摆小吃摊的生意人，眼望着那行人热情的招呼着。
门口擦皮鞋的老太太脸色红润，她挥着白胖的手招呼路人擦皮鞋，这擦鞋老太衣着素净，神情悠闲，她仿佛不是在招呼生意，道好像是在做着某种免费服务。终于有人坐在鞋摊的小凳子上，那人伸出脚，脚尖朝着老太，老太一边擦皮一边打油，一切都有条不紊。
新亚新门口墙上也挂着一条同样红的横幅，只见横幅上写着：“莫怕黑势力，积极检举！”
（2）
天色已大亮了，妻子还没来，路上的公交渐渐多了。我背着背包继续往前走。
往年的新余群艺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改装为一个大酒店，只是那院子与楼还在，依稀显露着我十六岁那年的模样。
记得这群艺馆的二楼曾经是新余图书馆，十六岁那年，卢峰办了借书证，而我没办，于是我经常邀卢峰来图书馆看书。
这群艺馆曾经有一段时间，也曾改为一家咖啡馆，后来又改为一家茶馆，那时候每到夜幕降临，这里面的卡拉Ok总是比别处的响，座落在门口几间临时搭建的木蓬，都被精明的生意人包下，做了露天卡拉Ok店。
那时候，一进院门，总能见到一台台二十六英寸的大肚子电视，稳重的摆放在卡拉OK台上，台下的隔层里摆放着卡拉OK唱机，两个大音箱远远的左右拉扯着。
夜幕降临，新余的许多小青年都聚在这里狂吼，新余市街的小痞子与“打锣”的一般都在这里聚会。那时候我们这些学生是不敢来唱的，因为唱一次要一块钱，这一块钱不是我们当时所能消费。
那时候新余的摩的很多，脚踏黄包车也很多，还有一种名叫军安的昌河牌黄色面包车，那车是出租用的，能坐七个人。军安公司还有一种夏利牌的出租轿车，那时候夏利车与昌河车是这整个新余街道上最好的出租车。后来新余有了富康出租车，后来引进了大众，再后来军安与摩的最终还是在新余消失。
那时候，痞子多半是打着摩的或坐着脚踏黄包车来群艺馆唱歌，吃饭。而“打锣的”为了显示自己混的好，又因为人多，所以一般都是坐军安公司的昌河或者夏利。那痞子与“打锣的”群聚在群艺馆的露天卡拉OK厅，那露天卡拉OK厅不但有歌，而且还有酒与小吃。于是这里经常成为痞子与“打锣的”群殴场所，群殴过后，痞子与“打锣的”和好，一般到了这时候，痞子都心甘情愿的加入“打锣”队伍，然后给“打锣”带队大哥点一首歌，再敬一杯酒，具体这带头大哥喝不喝这杯酒，唱不唱这道歌，那都不是很紧要的事。打斗结束了，歌声又响彻新余街道的整个夜空。
（3）
沿着胜利路，再往上走，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十六岁的时候，这里是整个新余最繁华的地方。
那时候，这个十字路口，曾经有一家国营百货大楼，大楼里一到四层都摆满了玻璃柜台，那透明的玻璃柜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的货品。
我的同学胡俊与胡俊的妹妹，当年从学校毕业后，都曾在这百货大楼工作过。胡俊与他妹妹的工作都是他父母用伍千块钱买的，听说胡俊还有一位亲戚在百货大楼当领导，走了关系好不容易才买到这个工作。
后来我与卢峰都南下打工，只有胡俊与他妹妹端着国营百货大楼的铁饭碗，他的生活多少显得比我们安逸舒适一点。
后来，各种各样的的超市进入新余。超市里，可随意挑选的自由与百货大楼那种玻璃柜台式的售卖相比，很多人还是选择了超市。
后来，百货大楼也进行改革，服饰区的敞开式挑选，就是百货大楼的一大改革。
那时候，老旧的商业思想，使百货大楼的管理者总不相信鞋子可以离开玻璃柜台敞开卖，也不相信蔬菜与大米也可以进入店内售卖。
没等到华润万家与步步高这样的大型超市进入新余，新余市百货大楼就被四个新余本地人办的海鹰超市打败了。那时候海鹰超市城南城北共开了四家，四家连为一体，供货成本低，销路也就旺。渐渐的，进百货大楼的人也就少了。
百货大楼其实还是进行过一些改革的，比如后来把底层全部租给肯德基。又比如卖出的火炬牌旅游鞋三个月坏掉可以包换。记得我有一位赵姓同学,那一年就在里面买了一双火炬牌旅游鞋，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那鞋脱了点胶，我那同学尝试着找百货大楼鞋柜换新鞋。想不到穿了三个月的鞋，百货大楼还真的给换了一双新的。不过听赵同学说那鞋要一百多块钱，那可是我父亲那时候一个月的工资钱！
现在还记得，肯德基在新余开张的那天，百货大楼楼下人山人海，那可都是等着去吃肯德基尝鲜的新余人。
最终百货大楼还是被海鹰超市打败了，百货大楼留在每个新余人脑海里的只有记忆。不过那楼现在还在，楼下的肯德基现在还照样开着，虽然没有刚开张时那么红火，但店里的顾客也还是很多。百货大楼楼上早已经改为宾馆住宿，那巨大的宾馆招牌在晨风中稳丝不动，想不到这里也曾写着百货大楼几个大字！
华润万家一进新余，海鹰超市也在新余慢慢的消失，最终海鹰超市也成为了新余人脑中的回忆。后来，新余有了步步高，再后来，新余又有了沃尔玛，相比沃尔玛的管理，华润万家与步步高又显得有些跟不上时代。但华润万家与步步高比以前的百货大楼懂得学习，在不断的自我学习中，华润万家与步步髙竟然与沃尔玛在新余市街共同存活。
（4）
往日的时光在新余市街不停流转，四月的春光微绿了市街路旁的树。那春绿闪着绿光，那绿迎着晨光，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四月天。
受新亚新商城与各种各样的大小超市的冲击，新余百货大楼最终还是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失去了百货大楼的工作，胡俊与他妹妹都相继下岗。后来，胡俊妹妹嫁为人妇。为了生活，为了家庭，三十岁的胡俊只好背上沉重的肩包，南下深圳打工。
其实，现在火车站对面的那家华润万家，刚开始是洪城商场。现在还记得洪城商场进入新余那天，那天人山人海，拥堵的商场门口，开张的鞭炮响彻新余上空。但没过几年，洪城商场就显露败落气象，为了生存，洪城商场最终还是被华润万家全资收购。
商业的战争，成为了这条新余胜利路的成长历程。在这一场场的战争中，多少新余人与外城人互相争斗，这战斗是为了利益，也是为了荣誉。
记得新余的电器商场，原来只有一家夏威夷商场，后来又开了家江南电器与腾达电器，再后来就是国美电器与苏宁电器进入新余。一场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就这样悄悄进行着，直到现在还不见终结。
去年城北又开了一家太平洋购物中心，里面有永辉超市与各种各样的品牌进驻，顶层是美食一条街，四楼是游乐中心，三楼，二楼是服饰。那装修，那气派，又胜过沃尔玛与华润万家许多。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百货大楼会退出新余市街的商业舞台。很久没见到我的同学胡俊了，他父亲的伞厂倒闭，他所在的百货大楼也倒闭，这一切的经济改革冲击着他的生活，也冲击着新余人的生活。
（5）
现在还记得十六岁那年，新余市街已经有了一家游戏厅。那游戏厅里摆放的游戏机里是雷龙与街霸，记得我们班有个同学沉迷那电子游戏，特别是那博彩的三个七游戏，吸引着许许多多新余少年的心。
记得那时候，在新余市街的小巷子里还开了许许多多的卡带录像厅。录像厅昏暗的光影，混浊的气息，女人的呻吟，是我对那个时代录像厅里所有的记忆。
卡带录像厅改为投影的时候，新余街道着实热闹了一阵。宽大的投影幕，宽敞的影厅，相比录像厅来说就进步了不少。最主要一块钱可以看三个片子，那时候手里有一块钱，就可以在投影厅消磨一个下午或一个晚上，那真是一段悠闲的新余时光！
后来是电脑的兴起，互联网的兴盛，大大小小的网吧又在新余落脚，网吧里屋光线暗淡，空气混浊，与那时候的录像厅真有的一比。只是那网吧里不但可以用电脑看电影，还可以用电脑玩网络游戏，于是这网吧又吸引了一大群十六，七岁新余少年的心。
后来，智能手机兴盛，手机网络取代了电脑上网，移动4G时代一进入新余的时候，新余市街大大小小的网吧也就全部败落关门。
现在，新余早已引进了万达影院。在豪华的影院里看电影，坐着舒适的沙发椅，吃着十块钱一桶的爆米花，喝着八块钱一杯的可乐，加上五，六十块钱的电影票钱。一个人看上一场电影，倒要化去一张百元大钞。只是那豪华影院可以看3D电影，加上影音效果好，每到有大片上影时，万达影院里却还总是座无虚席。
走在四月春光迷漫的新余市街，陆陆续续，蚂蚁似的人群，从那一栋栋沿街的大楼里来到市街，整个市街开始显得热闹。
新余市的影院多了，新余市的洪城美食街与文化街也开始学着广东城市的样子在东西各搞了一个。只是那美食街与文化街人影冷落，一到吃饭时间，长长的美食街上，只有那一间素食自选餐厅里还有一些人在自选吃饭。
但现在新余孩子玩闹的地方多了，在洪城美食街心的吊椅上，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玩笑在美食街上空不停回荡。有了孩子们的玩笑，这美食街就有了几分童真与童趣。
（6）
以前新余市街是有几间邮政所的，还有一间大的邮政局。BB机兴盛的那段时光，许许多多的电话间在街道巷口随处可见。
现在只有各逝式各样移动与电信的手机店,在市街错落开着，各种品牌的手机在店里的玻璃柜台摆着，柜台后的店员满脸堆笑，给人一种人间四月天的感觉。
记得BB机开始在新余流行时，新余市街绿色的公用电话厅旁，每天都站着许多排队等着回电话的人。那走街串巷的新余人，每人腰间好像都挂着那么一只黑色的小匣子，那小匣子时不时发出一阵一阵BB的声音，便使那腰挂机子的新余人得了神气与精神。那BB机，使所知甚少的我觉得，那松下或摩托罗拉公司真是伟大。但转眼之间，伟大的摩托罗拉早已倒下，松下的品牌也早已从中国没落。
那时候已经富起来的新余人，有那么一两个人手上还能举方砖一样的大哥大。那手举大哥大的生意人，当街大声吆喝着招唤自己的生意，仿佛不这么大声，就不能显示他生意的兴隆。
当新余市街头巷尾每人都腰挂手机的时候，BB机就开始失去了悬挂的阵地。BB机退出时，手机开始登上了新余人裤腰的历史舞台。但那时候的手机，多少还是显得有点珍贵，所以每到年关，从广东打工回家的新余人，各人都想着办法使自己腰挂一只手机，以方便拜年时能够露露脸，以显示自己在外面混的有水平，具体每月工资的多少那是不必问的，因为有了腰间的手机，打工者的身份仿佛都提高了许多。
手机是开始从大变小的，那包着手机的套子，也是从皮套变成透明塑料套。那时候杂牌的中国手机品牌铺天盖地，如果你用一千块钱买的杂牌中国手机能用上一年不坏，那真是一种相当的好运气。从此以后，上当的新余人开始只信任国外品牌，后来就有了诺基亚在新余市街流行的时代，后来是苹果时代，现在到了智能手机时代。现在，苹果手机的价格再也不能吸引新余人，华为与小米早已成为他们的首选。
（7）
当我进入新余站前的华润万家，妻子来接我回家。沿着熟悉的新余马路，我又想起十六岁时的新余。
记得那一年我农机厂的伙伴杨明不爱上学，逃学到游戏厅是他有一天偷偷告诉我的秘密。
杨明偷偷的对我说；“游戏厅可以赚钱，投一个币进去吉中7就可以赚币，中了三个7，那币就特别多。”
我淡淡的问：“那币能管什么用？”
“可以换钱啊！”
杨明的父母是农机厂的双职工，平时对自己文独生儿子管的很严。
杨明的钱是从那里来的，我不想知道。我只记得他带我去游艺厅玩了一款雷龙的游戏。
那天，他给了我一个带着金属光泽的游戏币，他往散发蓝光的游艺机里投了一个币，然后示意我也投入手中的币。
我投了币，他手握机台上的游艺杆，我也学他的样。他选了一架战斗机，我也选了一架。我俩手架各自的飞机，从浩翰的太空穿云钻雾。机头射出许许多多子弹，那弹爆发着神奇的火焰，迎面而来的敌机成群结队，由于他的掩护，我终于冲过第一关。第二关的敌机更多，最后冲关时，一架巨型的敌机守在关口，敌机炮火太过凶猛。杨明的掩护也不能让我的架机在云雾中被敌机击落，我的战斗机在影屏上华为一线蓝光，最终消失。杨明还在顽强扺抗，各种各样的的弾炮从他的机头射出，那炮弹有成群的也有成排的。成群的威力巨大，但只能用两次，成排的子弹是不断的，只是不足以消灭那守关的巨型敌机，杨明额头冒汗时，第二关终于被他攻下。
我用仰慕的眼神望着杨明，他只专注望着屏幕，右手上的摇柄上下左右，左手不停的在机台的红蓝键上猛拍。
具体他最后打到第几关，我现在早已不记得。只记得当天他还给了的一个游戏币，他与我一起选了一台街霸的游艺机，那游艺机里的街头霸王霸气十足，走街窜巷总是对人拳脚相加，那街头木箱里有许许多多的食物，那是霸王能量的来源。杨明手控霸王，我也手控霸王，我的霸王最终在火车巷道上勇猛化为烟灰。
（8）
杨明最终进了新纺的劳教所，听农机厂人说：“老杨家这儿子胆子真大，不但偷自家的钱，还敢敲诈街道上收破烂贩子钱，听说不给钱还打人呢！”
杨明被抓的那天晚上，我正在农机厂低矮的家里埋头做作业。
由于玩游戏上瘾， 他开始是偷家里的钱，家里钱的短少最终还是被杨父发现。于是发现的那天晚上，杨明被杨父揍了一顿。
为了找钱，后来他跟着街上的痞子，去敲诈走街串巷的生意人，把收破烂的贩子，骗到某个没人的角落，逼着那贩子掏光身上的钱。
杨明所跟的那群人中，有一个痞子异常勇猛。那天，敲诈的收破烂贩子因为口袋钱多，于是不停反抗。反抗中，冲动勇猛的痞子举起廋弱的收破烂贩子从二楼扔下，仿佛扔一块冰冷的石头。收破烂贩子当场摔死，事情终于闹大。
后来，杨明所在的这群人终于全部被抓，由于都不满十六岁，而杨明只是从犯，判刑时，法官从轻判了他一年监狱。
杨明从监狱出来的那年，我已经高中毕业。听说他后来到深圳打工去了。渐渐的，他音信全无，不知道他现在还玩不玩游艺机？听说那游艺机瘾是很难戒掉的，希望他有了家庭后，他能管住自己，与家人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
（8）
那真是一段难忘的新余时光，街头巷尾的生意人开始纷纷萌动。新余市街开始迷漫着金钱的味道。
那时候，各种各样的的赚钱机遇在新余市街潜伏，只是许多新余人都不知晓，当时机悄然显露，那所谓的机遇已成为别人的王牌。
那时候，商业的气息在新余市街悄悄迷漫，一个崭新的时代改革了新余火车站，击败了百货大楼，也见证着新亚新商贸的潮起潮落。
未完待续，敬请观看下一章新余市农机厂的青春岁月（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