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胶船
公元前977年10月27日
等姬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黎明,昨晚汉水河畔,姬满看着母后垂下拿着玄圭玉璧的手便悲痛的哭晕了过去。王母卫队长那一箭委实厉害,若不是护心镜挡了一下最后稍微改变了一下方向,躲开了心脏,恐怕他父亲也就要当场毙命。虽如此也是令姬瑕重伤,姬瑕昏倒之前让大将军造父带领大军开向蜀国,以防西王母兵变,并快马传令镐京,国君无事,不日将返回镐京。由于姬瑕伤势紧急,流光和醒来的姬满便带着姬瑕渡过汉水就近去了楚国的都城丹阳养伤,流光就是那日的青衣剑士,姬满的师叔。
说道楚国,就不得说说楚国与大周纠缠数百年的恩怨情仇。当年,纣王无道,姬发举兵伐之,和当时最强大的楚国结成了盟军,大周率八百诸侯盟军大战商军于孟津,其间盟军小败了几次,行军打仗么,焉有只胜不败的道理,然则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楚公鬻熊却认为盟军要完了,为了保命,倒戈一击,将矛头指向了盟军,若不是姜公出奇策,分一半兵力直取楚都,吓的楚兵昼夜奔回,恐怕八百诸侯盟军就此就要覆灭。两年后,姬发兵临朝歌城下,纣王大事已去,一百辆楚国车兵赶到朝歌城下助姬发伐纣,奈何仗早已打完,纣王已死在朝歌宫殿,楚国为首大将气喘喘嘘嘘,说楚公知道周王要打朝歌,命我日夜兼程赶来,奈何还是晚了一步,望周王见谅。姬发表面说无事无事,楚公鬻熊有此心真是天下百姓之幸事,对楚公好一番夸赞,心里却将鬻熊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心中骂完却又一笑,因为突然想到楚国祖宗十八代怕也是周朝的老祖,心想要不你楚国强过其他八百诸侯太多太多,又隔着茫茫汉水,早发兵灭了你们。后来姬发分封诸侯,给了已经归顺的鬻熊子爵,奈何鬻熊闲爵太小,又反了出去,自立为王了,虽说是自立为王,但依然以周朝为主,依附周朝,但历代楚王不论昏庸还是精明,没一个不想攻占镐京,入主华夏,期间更是打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仗,奈何就是搬不过周朝这条大腿。
这一代楚王熊艾继位到现在一直老老实实的做华夏附庸国,华夏也就是周占领的地盘,周朝子民长相俊美,衣服也华丽好看,所以西面王母国,南面楚国,东面徐夷,都称周为华夏,至于北面,从来未有人去过,传说是大漠,又传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冰原,也有人说那里是一片广袤的青青原野,那里的人金发碧眼,身材高挑。这楚王表面归顺,实则野心颇大,楚周交界的汉水南面聚集了大量的楚兵,傻瓜也知道意味着什么,但熊艾却志大才疏,跟姬暇如何相比,打了败仗之后,便主动认错,乞求和亲,待姬暇将妹妹嫁为楚后,楚国更加的乖巧,周楚貌似比以前更好了,楚国真是一点也看不出要反的心思。
丹阳是南方的大都市,繁华热闹,相比镐京人宽美的华服,楚衣却粗简朴素了一些,但看起来却另有一番美,姬满望着偌大的丹阳,心思很是繁重,母亲为他而去,这让他心痛的哭晕了数次,然则一不能回镐京尽最后之孝,二不能过度悲痛,因为当日姬瑕重伤被抬进丹阳,楚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率百官相迎,恐怕姬瑕昏迷前传回镐京君王无事,不日回京的消息是没什么作用了,整个镐京怕是已知姬瑕伤重,这委实让姬满担心朝中那几个位高权臣,所以他万万不能因悲痛过度而倒下。
“满儿”
“师叔”姬满向流光躬身一拱,退到他身侧,流光近日也心力憔悴,片刻不敢离开姬瑕和姬满身边。
“师叔,你可觉此事有蹊跷。”姬满问道。
“何事。”流光看着姬满说。
“西王母追杀我们那日,待亲卫退走之后,死去的王母亲卫全都化成了血水”
“竟有这般奇事,近日我只是在奇怪王母国为何要追杀我们,他又如何知道你在蜀山学艺,更如何知道那日你父王会来接你,却不知道还有这样怪异的事。”流光心中一惊。
“西王母国是个母系社会国家,并不喜杀伐,历代王母虽然神秘,却各个温文尔雅,贵气内敛,心怀子民,绝不可能会让王母亲卫死后还要化为血水,尸骨不存。”姬满越说眼神越是惊疑。
“师叔,我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那日亲卫队长说周朝太平已久,还说要一统天下,然则当真如此,西王母国必定是筹划已久,她们也定能够料到镐京大军必倾巢来营救,追杀我父王之时,就是挥师东进镐京的最佳时刻,然则先不说镐京,就算整个华夏与西王母国接壤之处都是一片太平。”
“流光不问红尘世事,一时也琢磨不透,我们去见你父王吧。”
华丽的宫殿中,姬瑕正靠在床榻上,看面色,伤势还是要紧的很,床边一位中年美妇坐在旁边,正跟姬瑕说着什么。
“父王,姑母。”姬瑕恭敬的行礼道。
“满儿啊,来来来,快到姑姑这边来,多年不见,长成真正男子汉了呢,玉儿那丫头知道你来了可高兴坏了,等会就让她带你逛逛丹阳,丹阳虽比不上咱镐京,但好玩处却多了去了。”中年美妇正是姬满的姑姑槿汐,她知道姬满母后仙去定然悲痛万分,自己的女儿熊玉儿时跟他最是要好,故一见面就如此说,这使得姬满心中不由一暖。
“我也想玉儿妹妹了,等会儿定去寻她,父王,儿臣有事上报。”姬满冲姑母微微一笑,转身向父亲一拱,行了个臣子礼。
“你父王的药快好了,我过去看看。”槿汐找了个说辞便起身离开。
“你父王伤势刚刚稳下,不易操劳和激动,你跟你父王商量国事,是好事,姑姑定然不阻扰,但言辞斟酌仔细些再说,切不可让你父王引出悲情或动怒而牵动伤势。”姑姑走过我身侧时微微一顿,耳语到。我看了姑姑一眼,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仙长,有礼了。”槿汐又冲流光微微一礼,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流光乃蜀山弟子,不得介入红尘纠纷,自去门口守护周王和公子。”流光向姬瑕一拱。
“仙长留步,听听也无妨,况且仙长护我父子数百里,我怎能将仙长当做外人。”姬瑕急忙说道。
“我一族历代精通占卜,我昨日给自己卜了一卦,大是不详,周朝怕有连绵战火,我怕是有血光之灾,流光乃蜀山仙长,剑法道法惊天下,若我身有不测,可否力保我儿登上王位。”姬瑕顿了顿,说出了姬满最不想听到的话。
“父王,何故出此言。”姬满的眼圈红了起来,母后刚去,他父王又出此言,实在是心痛发堵难以自拔。
“姬瑕请求仙长。”姬瑕看流光低头不语,捂着胸口径直下了床,对着流光跪拜了下去,这一拜,着实惊了姬满一跳,赶忙去扶。
“周王这是何苦,九五至尊对我行如此大礼,怕是折煞我了。”流光更是惊恐,对着姬瑕也拜了下去,自周朝先祖起,就对仙山修士尊敬有加,修士面前不得称孤,仙人也不必跪君王,但绝没有君王向仙人行跪拜礼这一说,如今两人对拜,这姬满一时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仙长不答应,我便不起身,先祖姬发时便有姜公率众修士助我周朝伐纣之事,仙长又何须介怀。”姬瑕坚持不起,说道。
“我如何比的姜公,罢了,看来师兄说的没错,荧惑守心,天下要大乱了,怕是算到了什么,才让我护送你们回镐京的吧,我答应就是了,周王快快起身。”流光叹了一口气道。
“多谢仙长。”姬瑕又是一拜到底,才起了身,姬满心中又堵又痛,赶忙将昭王扶回了床上。
“满儿,你要说何事啊。”姬瑕喘了几口气,这才向姬满问来。
姬满将自己的疑惑对昭王一一说了出来。
“你年纪轻轻能想这些,着实不错,父王也放心将整个华夏交付给你,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造父派人打扫战场时,发现尸体虽化为了血水,但是她们佩戴的玉璧都还在,总共六十八块,全都是昆仑山玄玉,此玉只有昆仑山有,西王母国和外界交流少之又少,此中玄玉更是从不外卖到他国,或许可能有数块因一些原因流落出来,但如此六十多块,只能说明这只白袍卫队就算是冒充王母卫队,也一定是来自西王母国,然则我也疑惑她们既然想攻打周朝,为何没有在刺杀我的同时直取镐京,而且西王母国的探子来报,西王母国像往常一样平和,根本就不像要打仗。”姬瑕说道。
“既然有玄玉作证,那父王为何觉得这支王母亲卫是冒充的。”姬满不解道。
“公子,王母亲卫可没那么弱,我虽不知西王母国的玄圭玉璧,对这王母亲卫战力可很是了解,数百年前,昆仑山和蜀山不知因何发生了冲突,蜀山弟子满天下,当时蜀山令一出,三百余修道之人一怒冲上了昆仑山巅,你在蜀山修道八年,蜀山弟子的剑术你肯定清楚,然五百亲卫率昆仑山巅的一万精兵,生生将蜀山一众打下昆仑,逼了回去。若真的是五百王母亲卫追杀你们,别说她们死了六十八人,就是再少一半我也觉得不可能,当日知道是王母亲卫追杀,我和你父王都绝望了。”流光替周王说道。
姬满没想到王母亲卫这么勇猛,怪不得王母国比楚国还弱,却能守的一方太平,更是万万没想到昆仑和蜀山还有这等渊源。
“所以此事真是太过奇怪,我儿觉得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姬瑕看来是真的想将国事慢慢交给姬满处理了。
“此事实在是说不准,然定是昆仑所为,或许是袭杀父王没有成功,小心起见才没有发兵攻打华夏,父王如今重伤,我认为应压下此事,暗中调查,当务之急是尽快回镐京,这楚国不是个安全的地方,楚王虽看着老实,但总感觉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父王离都久了,国中怕是要生变。”姬满沉吟着说道。
“哈哈,说的不错,但孤却不怕他楚王有什么心思,造父并没有去蜀国防备西王母国,孤让造父将军队驻扎在了汉水北岸,他的水师若敢渡过汉水攻周,那此次就是绝佳的机会,孤便可以以此为借口灭了楚国,不过现在看来楚国没这个心思,镐京不能空虚太久,孤伤势虽重,但已稳住,你去见你姑母,让她带孤去见楚王,我们后日就走。”姬瑕略感欣慰的说道。
公元前977年10月29日
本来楚王该派船队护送姬满和姬瑕渡过汉水,奈何姬瑕提出此事时,楚王却不知为何满脸通红,在大家狐疑的眼神中犹豫许久,说出了令他大楚国颜面扫地的事情,原来楚国所有的战船被楚国东面一个小小的海滨蛮国在前些日全部击沉。被一个蛮国在自己境内搞的如此,却着实是难以开口,如此一来,周朝再也不用担心楚国造反,没船如何过汉水,绕路吗,那是个笑话,周朝迟迟拿不下楚国,主要也是因为没有水师,而楚国对造船却颇为精通。姬瑕大笑着说要帮楚王灭了这小蛮国出气,楚王一张脸青成了猪肝默不作声。
“楚王所说可为真,楚国战船当真全被击沉?”姬瑕对派出打探情况的骑兵卫队长说道。
“情况属实,楚国和徐夷的徐国前些日子交战,楚国水师大败,所有战船均被击沉。”卫队长说道。
“你们留在楚国监视楚王。”姬瑕对卫队长说道。
“父王,那我们就坐原先渡水来楚的渔船吧。”姬满想,只要流光师叔在,就不怕有人行刺,一叶轻舟渡汉水也是不错,或许可以舒展一下近日的悲伤和忧愁。
“也只能如此了。”姬瑕点头到。
当姬满和姬瑕再次来到这汉水河畔时,早已眼眶晶莹,不能自己,姬瑕也满是叹息,默不作声。
整个丹阳北面最近的渡口叫芦苇渡,从这里渡过汉水,一个时辰就能到造父的大军中。
当楚王带领一班大臣给姬瑕他们在渡口送行时,吓的左脸有块疤痕的精瘦船夫慌忙扑倒在地。
“前些日子的老人家呢?”姬满问这个精瘦的船夫。
“回公子,父亲年事已高,回家中养老去了,这里便交给我来打理了。”精瘦船夫知道自己要渡的人是周朝大王后,早已抖的不行,紧张的说道。
“这船为何是新的。”姬满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安,却也一下想不出哪里不对,那日那个老人确实说他有一个儿子。
“回公子,父亲说前些日子有三个贵客给了他好些钱,父亲拿着这些钱置办了这条新船,便把这个渡口交给我了。”精瘦船夫慌忙解释道。
船已行到汉水中央,姬满却越发的不安起来,汉水的美丽也无心欣赏,这个船夫总给他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每句话都要带上回周王、公子和仙人,虽说普通百姓见到天子确实有如此慌乱害怕者,但姬满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哐当”姬满正思索间,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将他惊醒,原是有人袭杀姬瑕,一击不中,便转身退去,这刺客倒也是潇洒,姬满刚欲拔剑,流光已经追了出去,姬满若再走,姬瑕身边就没人了,但委实就是姬满想追也没法子,这水上飞的功夫他还是不会的。他看着师叔已追了没影,这才回了神,却发现船竟然漏水,船中水已有寸高,姬满再看向那精瘦船夫,哪还有那战战兢兢的神情,哐当一声,姬满剑未出鞘,那精瘦船夫已经跳入了水中。
“哈哈,听闻周王和公子都不识水性,我这胶船用松胶粘合木板而成,遇水胶就会融开,周王虽勇猛,却也是要被淹死的,真乃一大奇闻也。”精瘦船夫大笑起来,左脸的疤痕显的狰狞。
精瘦船夫话未说完,船便彻底散了,他不待姬瑕和姬满反应,将船板丢出了好远,姬瑕和姬满只能在水中不断扑腾,双双往水下沉去,姬满看着姬瑕突然没入了水中,便努力的伸着手,却什么也抓不到,想要喊叫,却顷刻间被河水灌满了嘴巴,视线一片模糊,姬瑕已经沉的没了踪影,他拼命想要上浮,却感觉到有一双手将他使劲往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