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中，那个会说四国语言的华裔小姐姐向我伸出了援手……
文/枫樵
01. 交友是件平等的事
文化冲击就像器官移植，对许多人来说，“排异反应”可以缓解却很难消除。
当我一头扎进陌生文化的海洋里，措手不及地挣扎、呛水时，周围的“土著”们却仿佛躺在橡皮艇里，悠闲地享受着波涛的荡漾。
幸好这时我遇见了你，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我在困境中抓住的一根“稻草”。
看惯了那些棱角分明的欧美脸，学院仅有的几张线条柔和的东方面孔就让人倍感熟悉和亲切。
第一次见你是在实习典礼上，你身着日式礼服，妆容精致。
我们有一门共同的课，于是大家很自然地一起合影留念，互换了联系方式。
融入新的圈子也好，适应新的环境也罢，都需要过程。
对于与那些萍水相逢的人能否成为“朋友”，我并没有多想。
我只是偶尔会诧异：有朝一日我竟也成了别人口中的“老外”。
我习惯了一个人上下课，回家和室友轮流做饭。
两天后，礼堂的大课开始之前，我意外地收到了你热情洋溢的短信：“一起学习吗，你坐在第几排？”
你在我身旁专心致志地听课，手中的笔记本键盘噼啪作响，要点总结得飞快。
那天中午我第一次来到学校的餐厅，一碗西红柿蛋汤、两盘熟悉的风味小菜成了我在异国尝到的第一顿家乡味。
“初来乍到想多认识点新朋友很正常，但也别去讨好任何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你轻扬的眼角闪烁着浅灰色的荧光。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石破天惊，一直响彻到我心底。
相处之后才明白，你纤弱的外表下，灵魂是如此的坚毅。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西格里夫·萨松的诗句很适合形容你。
你留意到街角小店里读书的流浪汉，会慨叹自己更应发奋努力；你喜欢各种小动物，变换角度和光影给它们拍特写；你从未炫耀过自己会说四国语言，能熟练演奏四种乐器；你在大学期间组建乐队，四处演出，为慈善机构筹款；你为了看自己偶像的演唱会，提前半年打工、攒钱，然后独自从多伦多飞往广州；你克服贫民区实习的重重困难，与学生结下真挚情谊，并在欢送会奉上自己亲手烤制的曲奇饼……
那天你主动向我伸手，我也足够幸运，从此和你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愈加赞同交友是一件平等的事，不是以平等姿态换来的，恐怕也不会是真正的尊重。
02. 我不想让你和当年的我一样
某次我无意中问起，你在这里不缺亲人、好友，当初完全可以不用主动结交我。
你浅浅地一笑：“我只是不想让你和当年的我一样。”
成年人来到国外，即使文化差异再大，背后有祖国文化的支持，至少不会质问自己“我是谁”。
但对于一个孩童来说，“身份认同”也许会成为一生如影随形的疑问。
我的一位移民二代同学就曾经向我倾诉：自己回到母国，邻居嘲笑她的粤语用词太“老土”，而身在白人圈子里，又似乎少了一点归属感。
在年幼懵懂的年纪，还没来及和玩伴们告别，你就被拉进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在全新的学校里，前几个星期连老师说的最基本的学习用品名称你都一无所知。
一个活泼的女孩子开始变得沉默。
那个邻座的黑人小朋友，明明借走了你心爱的橡皮和铅笔，第二天却不肯承认，你万般委屈却有口难言：他就是看准了你“不会说话”。
于是你决心改变现状，每天疯狂地练口语，放学去图书馆借书。
好在持续的努力没有白费，你不仅跟上了课堂节奏，还在各个学科中脱颖而出。
随着年级的升高，无知的孩子开始有了初始的判断，他们会意识到当今的世界是被某种肤色的人所主导的，他们会希望在公共场合突出自己的“话语权”，举手投足间尽显轻蔑和傲慢。
你开始感到莫名的压抑。
等到他们开始变得成熟，渐渐懂得了戴上面具，即使有偏见，也会藏在心里，只用礼貌、友善的一面示人。
但你和他们就像水粉和油画棒，即使涂在同一个图案里，也终会泾渭分明。
好在这是一个移民国家，倡导多元、包容，不论在什么圈子长大，大概也总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03. 既来之，则安之
有人说，出国之前最好壮游一下祖国的河山，以加深文化认同感。
有人为了融入白人圈子，照搬他们的生活方式，甚至减少和同胞的往来；
也有人在西人世界里打拼了十几年，当上了企业高管，却还是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打工仔……
既来之，则安之，积极适应，顺其自然，不论走上哪一条路，都不要失去自我。
就像你曾经对我的鼓励：“就算他们真的不认可你，也不能对你做什么”。
04. 见自己
我问：“出国对你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你说：“出国让我学会了感恩——从前的我不管有多好的物质条件，总觉得难以满足，后来见到了更多的人，经历了更多的事，才越来越发觉自己是多么幸福……”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珍惜自己所拥有的，才会怀着喜悦和感激，过好每一天。
05. 善良的成熟
我在加拿大的第一个生日当天收到了你送的贺卡，正面画着阳光、雨林和逗趣的小动物。
我会心地一笑：这明显是我童年时代的风格。
但我喜欢这样的简单和轻松：君子之交，其淡如水。
也许这里不时兴送重礼。
听说上个月有位同学的师兄结婚，他和其他宾客一样，只送了一个精心挑选的布娃娃。
单纯、质朴……对于这个社会好的一面，不妨欣赏和珍视。
贺卡的背面，有几行你亲笔写就的小楷，字迹清新隽永：
“一直很喜欢这样一句话：‘知世故而不世故是最善良的成熟’。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认清现实并且看透一切善恶之后依旧保持纯真的童心，相信世界的美好，并以乐观善良的态度对待一切、包容一切。我很欣赏这样的人，也希望你我能成为这样的人……”
凯茜 于X年X月X日
这段赠言让我想到儿时在一本英文杂志上看到的一则小故事，名为《蒲公英的启示》。
故事结尾的几句话大意是这样的：
“但愿你我能有所不同。
但愿我们能像蒲公英那样把根系伸到即使是最猛烈的毒药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但愿我们能够战胜愤怒、畏惧、憎恶、指责和攀比这些毒物。
但愿，我们能够在一个长满杂草的世界里看到那缤纷的花朵。”
选自枫樵的公众号“五岳游草”，分享一位辞职留学党在加拿大奋斗成长的点滴新鲜事儿，安省公立小学实习中，一字一稿都是原创。
